82. 請纓 “癡人說夢”

洛陽的宮城是先帝年輕時命人修建的一處行宮, 雖然不算陳舊,但規模、氣象跟長安城裏的九重宮闕相比還是遜色許多。

走入承天門後,一條筆直的甬道向前延開, 兩側城墻高聳, 禦林軍巡邏於上。內侍在前領路, 那對朝官夫婦跟在最後方, 眾人的鞋踩在堅硬的石磚上,近乎無聲。

居雲岫忽然駐足, 伸手捂住心口。

眾人一怔。

趙霽看到居雲岫緊蹙的眉心,心念一閃,極快會意,想到剛才在宮門外所見的一幕,眉間不由蹙起來。

那對朝官夫婦上來詢問情況,趙霽擺手,向內侍道:“內人身體不適, 麻煩公公叫人派一輛輦車過來。”

內侍應是,請趙霽陪著居雲岫在此稍候, 因傳令順路, 便先領那對朝官夫婦繼續前行。

辭別後, 居雲岫放下捂在心口的手。

趙霽漠然道:“我早說過,王琰會查到他身上的。”

居雲岫望著虛空,沉眉。

剛才押送戰長林的那批侍衛不是尋常的宮廷禁軍,而是禦前的玄影衛,換而言之, 只有皇帝親自下令,他們才有可能押戰長林入宮。

所以,王琰非但是查到了戰長林身上, 還向晉王告發了。

居雲岫神色冷肅,壓低聲質問道:“既然明知王琰會查,為何不阻止?”

趙霽道:“朝堂上政務一大堆,又還要設法讓鷸蚌相爭,你當我是神,可以無所不能?”

居雲岫知道這明顯是托辭,他就是不想替戰長林遮掩,或者說,凡是跟戰長林沾邊的事情他都不想沾手。

“王琰告發他,無外乎是想替自己開罪,以相爺的手段,現在阻止,也還來得及。”

居雲岫給趙霽台階下,然而後者並不願意領情:“王琰本就沒有罪。”

居雲岫一默。

王琰的確無罪,三殿下居胤之死,從頭到尾跟他全無關聯,可誰讓他是趙霽的政敵,是太子居桁的嶽父,是晉王栽培的下一個權臣。

在權利的旋渦裏,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

“無罪而死在相爺手裏的人,多如牛毛,不差這一個。”

居雲岫語氣平淡,令趙霽難以想象,能說出這樣冷血的話的人,會是他曾經傾慕的女郎。

前方,車聲轆轆,是內侍駕著輦車來了,趙霽低聲道:“死在他戰長林手裏的人也不比牛毛少,戰功彪炳的小狼王,總不至於倒在一個王琰腳下。”

如果是旁人聽到這句話,或許會認為趙霽在賞識戰長林,可是居雲岫知道不是,他是在發泄新仇舊恨,諷刺戰長林四肢發達,有勇無謀。

戰長林是否有謀,居雲岫已不想再跟他爭論,事實上,就算此刻被押走的是聰明絕頂的居松關,她也一樣會為之奔走。

“既然相爺執意袖手旁觀,那就只能我自己去了。”

居雲岫說罷,走向輦車,趙霽反應過來後,抓住她手臂。

世人皆知她現在是他趙霽的正室夫人,也盡知戰長林跟她是何關系、有何淵源,被迫蒙受這樣的羞辱,他已瀕臨極限,如何還能再容忍她當眾替戰長林辯解、開罪?

想到那樣將會招致的言論,趙霽簡直窒息。

駕車內侍看到這一幕,既驚且疑,以為相爺要跟夫人動手,趙霽強壓怒火,順勢將居雲岫橫抱而起,登上輦車。

“走。”

輦車極快掉頭,駛向內廷,華蓋下,居雲岫抽回被趙霽攏著的手,別開臉,趙霽也立刻抽回衣袖。

所謂千秋節,即大齊皇帝的誕辰,今日在宮裏舉辦的便是皇帝四十三歲的壽宴。

申時三刻,距離壽宴開席還有一個多時辰,王琰站在永壽殿禦前,向龍椅上的壽星復述居胤一案的諸多疑點。

“因心月一事,微臣先前一直以為是趙大人在背後算計三殿下,後來查到戰長林,才知竟是有人假大人之名,行大逆之事!據微臣查證,那日三殿下在城外失蹤前,曾到過城郊的客棧小憩,而戰長林也正巧在這間客棧裏喝酒,並聽到了三殿下一行對長樂郡主和小郎君的辱罵。事後,戰長林趁人不備,到馬廄給殿下一行的馬匹下了蒙汗藥,致使殿下回城時被困半途,又因回宮心切,派侍衛搶來一匹馬後便匆匆疾行,落入了戰長林的圈套。劫走殿下後,戰長林對殿下大肆羞辱,並利用心月之事,誤導殿下認定他是趙大人派去的人,對趙大人恨意更深,回宮次日,便打定了要在趙大人婚宴上報仇的主意。

“陛下想必應該記得,趙大人大婚當日,戰長林是在走馬街上攔過親、鬧過事的,他雖然明面上羞辱長樂郡主,實則是怨恨郡主改嫁,嫉妒趙大人得償所願,妄想通過破壞這門親事發泄自己心裏的怨憤。攔親以後,他回到下榻的齊福齋,睡了一下午後,人就失蹤了,直至月前才再次返回洛陽城,如果卑職沒有猜錯的話,他正是在謀害三殿下後,連夜潛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