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密信 “相爺的誠意在哪兒,心月人便在……

窗外赤日炎炎, 屋裏卻似朔風卷裹,氣氛凝凍如嚴冬一般,趙霽眼神陰鷙, 一步步走向居雲岫, 周身散發著一觸即發的怒意、殺意。

居雲岫能聽到胸腔裏狂跳的心跳聲, 然而此刻她不能慌亂, 越是危急之時,越是要沉著鎮定, 唯有如此,才有機會反戈一擊。

居雲岫怫然道:“相爺這是做什麽?”

趙霽眼神更冷,手裏拿著一個錦盒,反問道:“我也想問,郡主這是做什麽?”

說話間,錦盒被他拍在案幾上,居雲岫低頭, 看到打開的錦盒裏擺著一套金鑲玉頭面,而頭面上, 赫然放著一只金鑲琥珀耳環。

扶風看在眼裏, 思及近日種種細節, 心知已中圈套,面色不住發寒。

居雲岫目光從錦盒裏的耳環上撤開,這档口,屋外再次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應該是趙霽派扈從包圍了二樓。

心底的猜測逐漸被證實, 居雲岫撩眸,對上趙霽鋒利的雙眼。

趙霽道:“回答我。”

居雲岫反詰道:“相爺都做到這份上了,還需要我的回答嗎?”

趙霽目光既悲且恨:“有些伎倆用一次管用, 用第二次時,就未必了。”

居雲岫抿唇,眼底凝出霜雪。

上次在馬車裏,他的質疑擲地有聲,她能避開,靠的並不是所謂避而不答的伎倆,而是他沒有證據。可是眼下,他設局擒拿,人贓並獲,她又如何還能靠那些似是而非的態度、措辭全身而退?

她甚至都不清楚他設的這個局究竟有多大、有多深,究竟有沒有查到喬瀛頭上,有沒有暴露太歲閣、蒼龍軍。

深吸一氣後,居雲岫道:“相爺棋高一著,我認輸,有什麽話,請問吧。”

趙霽是虛是實,眼下無從探起,這種情形裏,擅自坦白極有可能再次中計,最安全的選擇便是讓他發問,自己暴露深淺。

趙霽越過一切細節,直切要害:“何時跟他聯絡上的?”

居雲岫沉默少頃,回答:“奉雲。”

趙霽道:“三殿下一案,是你們的手筆?”

居雲岫承認:“是。”

趙霽目光裏寒芒更盛,聲音也隨之冷峭:“為何?”

居雲岫道:“彼此成全。”

趙霽嗤道:“彼此成全?”

居雲岫坦然道:“居胤羞辱心月在先,欺辱恪兒在後,我們聯手殺他,難道不是彼此成全?”

趙霽道:“那為何要嫁禍於我?”

居雲岫道:“你誤會了,沒有要嫁禍於你,我們的目標是王琰。”

趙霽道:“目標是王琰,目的是我,不是嗎?”

居雲岫掀眼。

趙霽目光凜然,道:“王、趙兩家積怨多年,陛下遷都以後,為掣肘趙氏,故意提拔王琰做吏部尚書,主管朝臣調動。短短半年,王琰假公職之便,植黨營私,迅速在朝中崛起,同我分庭相抗,盡半禦史上書彈劾,陛下卻視若無睹,因為王琰是他親手培植的,用來對付我的一顆棋子。

“你們知道我對王琰懷恨已久,對陛下也存有怨懟之心,於是借三殿下一案,令我蒙冤在先,再設計構陷王琰,讓我以為自己是被王琰所害,想方設法趁機鏟除。而陛下為穩定朝局,勢必又會對王琰一再袒護,如此一來,我恨意更深,怨心更重,你們便有機會乘虛而入,來一場離間大計,讓我心甘情願地為武安侯府……哦不,應該是肅王府效忠了。”

趙霽目光攫著居雲岫,森然道:“對嗎?”

烈日似火,屋裏卻似有雪山崩塌,遍身都是凜冽寒風,扶風臉色當場慘白,按在劍上的手繃滿青筋,延平跟著上前一步,將佩刀向下一壓。

窗前,居雲岫眉目冷凝,心知不必再瞞,良久後,道:“那,相爺意下如何呢?”

趙霽眼神既悲且恨:“做夢。”

一聲甫畢,趙霽收回痛楚的目光,轉身吩咐延平拿人,扶風一劍閃來,護在居雲岫身前。

“相爺是準備來一場大義滅親,向您的陛下表忠心嗎?!”

居雲岫的聲音從後傳來,穩而清冷,悲而諷刺。趙霽道:“你我情分如何,彼此心知肚明,‘滅親’二字實乃無稽。”

居雲岫道:“雖無夫妻之實,卻有夫妻之名,我若有殺身滅門之禍,相爺恐怕也難辭其咎吧。”

趙霽回頭。

窗前烈日灼灼,居雲岫背著光袖手而立,睫羽覆壓下,眼神明亮似雪。

“晉王是相爺親手扶上皇位的人,是何脾氣秉性,相爺比我清楚。居胤一案,他能為所謂朝局偏袒王琰,自然也能再為朝局打壓趙家。相爺就那麽有信心,此一舉,可以換來聖心,而非猜忌嗎?”

趙霽眉峰深壓,想到如今波雲詭譎的朝局,目光漸狠。

“再說回武安侯。相爺既然已經捅破天窗,窺見真相,就應該能想到,以您那位陛下多疑暴虐的脾性,是斷不會容下一個聯姻叛軍的丞相,以及他背後的士族的。相爺今日告發我,告發肅王府,會是大功一件,但日後統籌北伐,穩坐朝堂之人,一定不會再姓趙。當然,如果相爺只是為晉王社稷,並不在意日後的前程如何,這一番話,就當我沒有說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