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大火 “不戒”

白泉寺依山而建, 背後靠山,正門緊挨著城外官道,兩側角門則對著樹林。

最先發現山門起火的是一個起夜的小沙彌, 因寮房與山門還有段距離, 因而當他看到火光時, 大火已從山門蔓延至兩側長廊, 直逼庭院後的天王殿。

大概一刻鐘,寺內的人全部被叫醒, 僧人、護衛們提著水桶前去救火,然而火勢熊熊,趁著向北吹來的夜風迅速沖天而起,極快就吞噬了所有的出口。

如此一來,便只剩下後山一條路可逃了。

趙霽帶著居雲岫一行逃至後山,延平已在此處備好車駕,因時間倉促, 王府裏還有一大批車隊仍在集結中,被火光浸染的夜幕底下人影忙亂。

趙霽拉著居雲岫來到馬車前, 道:“這場火來得蹊蹺, 估計是昨日伏殺我的那批刺客所為, 我們分頭走,以免你再受牽連。”

居雲岫神色微變。

趙霽定睛看著她,道:“做此決定,絕非棄你不顧,而是不想再讓你涉險, 下山以後,我們城中相見。”

說罷,趙霽轉身登上延平所駕的那輛馬車, 出發時,又推開車窗深深看了居雲岫一眼。不知為何,這一刻竟給居雲岫一種莫名熟悉的錯覺,尤其那一句“不想讓你涉險”,竟如刺一樣在心口紮了一下。

斂眉回神後,居雲岫對扶風道:“追上去,把人護好。”

“是!”

轔轔車聲、沓沓蹄聲一齊走遠,消失在樹影深處,璨月從身後趕來,稟告道:“郡主,人都齊了。”

居雲岫道:“留一半護衛下來救火,其他人準備出發。”

璨月領命,正要去傳令,居雲岫突然又道:“他人呢?”

璨月心知這句問的是戰長林,道:“從屋裏出來後就不見了。”

居雲岫眉頭微蹙,原地沉吟少頃後,不再等待,下令出發。

白泉寺畢竟建在城郊,後山並非一座小山,而是崇山峻嶺,離寺越遠,路況便越復雜。王府裏的車夫並不識路,雖然是朝著下山的方向走,然因歧路太多,天色太黑,沒走多久,就慢慢迷失了方向。

居雲岫推開車窗觀察路況,發現途中並沒有任何打鬥過的痕跡,一時不知是趙霽揣測有誤,還是自己壓根就沒跟他走上同一條道。

正費解,車身微微一震,一人落在車板上,向車夫扔下一句“掉頭,朝著槐樹林方向走”後,掀簾進來。

恪兒坐在居雲岫懷裏,眼睛一亮:“戰長林……”

居雲岫正色,看清戰長林的臉後,又微微一怔。車廂裏有燈,照亮了戰長林被煙熏過的臉,他僧袍上也有明顯被火掠過的痕跡。

居雲岫的質疑梗在喉間。

“拿著,別怕。”戰長林把一只瓦狗塞進恪兒手裏,本想摸摸他的頭,想到手不太幹凈,便又忍了。

恪兒低頭擦幹凈瓦狗上的灰,認出是原本放在案幾上的那一只,展顏一笑。

戰長林沒敢去擠過去,面對著居雲岫一屁股坐在蜀褥上,手抓著一側窗沿。

車身顛簸,戰長林望著居雲岫,道:“這火大概是……”

居雲岫打斷道:“照大齊律法,蓄意縱火者,一律死刑。”

戰長林戛然而止,點頭道:“是。”

車裏一時沉默下來,恪兒幾次擡起頭,想說點什麽打破尷尬,又莫名的不大敢開口。便在這時,戰長林從煎熬裏掙紮出來,幹巴巴道:“鐲鐲……是什麽?”

居雲岫:“……”

馬車駛過樹林,繁茂的枝丫擦著車身掠過,唰唰作響,居雲岫移開目光,違心道:“愛稱。”

戰長林也大概猜到了,聞言還是忍不住嗤一聲:“他怎麽不叫圈圈……”

居雲岫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戰長林訕訕收回視線,道:“趙霽人呢?”

居雲岫道:“他在哪裏,跟你沒有關系。”

戰長林哂笑:“就那麽怕我找他麻煩?”

居雲岫反詰道:“你找得上他的麻煩嗎?”

這是在諷刺他昨日刺殺未果,戰長林本來已快愈合的心傷又給撕了一下。

他為什麽找不上趙霽的麻煩,她明明知道,可是她一點也不在意他的反應,還以此來諷刺他。

細想來,他受的傷她也一次沒過問過,反倒是派著程大夫一日三次到趙霽房中問診,這待遇,著實是太天差地別了。

戰長林苦笑一聲,想到這兩日壓抑在心底的那些猜測,心裏更痛,低下頭,終於不再自取其辱。

車隊很快穿過那片槐樹林,樹林盡頭,一條挨著河流的官道若隱若現,岸邊有一座垂柳掩映的長亭。戰長林命令車夫停車,下車後,向居雲岫道:“起火的不止是白泉寺,先別進城,在這兒等我。”

居雲岫聽到起火的地方竟然不止寺廟,眉頭一蹙。

戰長林不多解釋,從車隊裏牽來一匹馬,騎上後,朝著原路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