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試探 “你心裏有他。”

居雲岫有忌口, 最忌味重的食物,而戰長林是整個肅王府裏最不挑食的人,管它是葷是素, 是生是熟, 抓到什麽就吃什麽。

回想今日隨手抓到的那根大蔥, 戰長林後悔莫及。

屋裏氣氛再次僵凝, 居雲岫轉身,拿起案幾上一盞茶想要喝, 又覺得該喝的不是自己。

戰長林忙走過來,拿走她手裏的茶水喝下,走到屋外去漱了口,漱完又反復呵了幾口氣,確定沒什麽氣味後,這才回來。

居雲岫坐在方榻上,臉偏向一側, 案幾上多了一顆糖。

戰長林心頭“噗通”一聲。

小時候,居雲岫就喜歡在身上揣糖, 最開始是自己吃, 後來長大, 知道愛惜牙了,就拿來給他吃。

他並不是很愛吃這個,甜滋滋的,又粘牙,但他喜歡她投喂自己吃食, 便每回都笑嘻嘻地吃了。

現在,她也還是保留著這個習慣嗎?

是哄恪兒時用的吧?

想到恪兒,戰長林又想到了這三年的事, 想到了昨夜不敢啟齒的事,心裏如紮著刺,上前把那糖拿來吃了。

居雲岫等他坐下後,道:“說吧。”

飴糖融在嘴裏,化開暖融融的甜,心裏的那些刺似乎也軟了些,可是,又該從哪裏說起呢?

是向她驗證自己的可笑,還是裝作一無所覺,憤怒地質問她為何救下趙霽?

然後再觍著臉制止她前往洛陽,拿那些他自以為的忍辱負重來做底氣,繼續自以為是地保護她?

戰長林嘴裏含著糖,心裏卻是苦的,道:“江蕤前兩日找到我,說沒去成長安,逃到了茂縣,並查到了趙霽的行蹤,問我想不想要他性命,我說想,就跟他一起埋伏在集市裏,等你們來的時候,動手了。”

這口供跟趙霽那邊拷問出來的大致無二,居雲岫不做聲。

屋裏又詭異地沉默下來,這一次的沉默,戰長林沒能挨住,他率先開口:“你為何救他?”

居雲岫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我為何不救他?”

戰長林道:“只是這樣嗎?”

居雲岫挑眸。

一案之隔,他目光直直地投過來,不知為何,居雲岫覺得那目光裏有一種近乎懇求的意味。

“不然,怎樣?”

居雲岫反問,戰長林自嘲一笑:“我以為你會說,你心裏有他。”

居雲岫不語,眼底閃過鄙夷。

戰長林聳眉道:“你昨日回頭時認出我了,知道我不會傷你,才故意救他的,是嗎?”

居雲岫不否認。

戰長林質疑道:“我都扮成那樣了,你還能認出來?”

居雲岫道:“你化成灰我也能認出來。”

戰長林想笑,但是笑不出來。

“洛陽就非去不可?”

這是他最後的一問,居雲岫又看他一眼,他避開了她審度的目光,重新拿起案幾上的那只瓦狗,這次只是把玩著,沒有再散發戾氣。

他今日太冷靜了。

居雲岫心裏浮起疑雲,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戰長林睫羽底下有陰影掠過,良久,道:“還是那句話,嫁誰都行,趙霽,不可以。”

說罷,他眼皮撩起來,眼神又恢復昔日的銳利。

居雲岫眉心微蹙。

戰長林放下手裏的瓦狗後,起身欲走。

“明日啟程後,趙霽會以那五人做餌,引江蕤上鉤。還有——”居雲岫的聲音從耳後傳來,清晰而肯定,“你攔不住我。”

戰長林望著門窗的目光一沉,回頭。

“試試吧。”

戰長林走後,璨月從屋外進來,看到居雲岫獨坐在案前,眼望著窗外,神情明顯較平日嚴肅。

“郡主……”璨月擔憂地道。

居雲岫靜默片刻,道:“恪兒醒了嗎?”

璨月忙道:“剛起了。”

居雲岫斂容道:“接他過來吧。”

恪兒被琦夜牽進屋來,今日的精神頭像是很足,一看到居雲岫,便仰臉笑道:“昨日阿娘睡得香嗎?”

居雲岫不掃他的興,抱他到膝上來,道:“不錯。”

恪兒坐在她懷裏,心裏甜滋滋的,轉身把手裏的珠釵插回她髻上,道:“恪兒也很不錯。”

居雲岫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璨月把恪兒的早膳送上來,也是寺裏的齋飯,居雲岫親自喂著恪兒把早膳吃了,這是頗難得的情形,琦夜在旁邊看得也一臉笑,想到進入洛陽後,郡主與郎君便可安安穩穩地有一個家,心裏更是暖洋洋。

早膳以後,居雲岫沒再外出,陪恪兒在屋裏玩了許久。晚膳時,趙霽那邊派人來請居雲岫過去用膳,居雲岫問恪兒想不想去跟趙叔叔一起用膳,恪兒想起那張白生生的冷臉,有點膽怯地搖了搖頭。

居雲岫便對來請的扈從道:“他已受傷,還要招待我們母子,多有不便,下次吧。”

扈從知道這是托辭,偏無法回絕,只能頂著壓力應下,回去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