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狩(四)

晦暗的地下空間靜謐異常, 空氣凝結,似乎能聽到血液滴落在地的聲音。

鶴丸握著太刀刀柄,力道大得像是要將它碾碎。

三日月前胸開始暈染擴散的鮮血映入那雙金色的眼瞳, 色彩交融仿若正午的太陽漸漸西落。

他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戰栗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暗室裏響起, “你們還沒有放棄嗎……妄想著我會把方法告訴他?”

三日月的目光緊緊鎖著面前的鶴丸,從這段話中悟出了什麽。

難道, 他知道怎樣對付那個人的方法嗎……?

染紅的刀刃被猛然抽出,痛楚從身體深處隨著傷口崩裂開來,三日月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刀光一閃, 鶴丸向他刺來第二刀。

三日月沉手解開刀鞘,抵擋住攻擊, 只聽一聲砰然脆響,亮眼的火花迸濺,刀鞘脫手, 沒入黑暗之中。

鶴丸身形不穩, 搖搖欲墜, 最終撐著刀單膝跪倒在地,扣著鎖骨的鐵鏈不住地晃動, 本就浸透的衣裳再次湧出濕意。

他看著面前的三日月,眸子裏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冷意。

自從被關在這裏, 已經記不清過去了多久。

那人見他死不開口, 已經很久沒有給他靈力了,只等著將自己拖延致死,恐怕其他人也以為他早就死了。

本體被收走,每日反復折磨,如今已經瀕臨碎刀……如果不是今天忽然注入的靈力, 他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鶴丸沉下目光,他一直耐心地等著本體支撐不住碎掉,到那時候自己也會隨其消失——這正是那人想要的結果。

可就在剛才,竟然有新的靈力注入本體……已經太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身體一瞬間煥發的生機對他而言就像是做夢一樣。

是那個渣滓還沒有放棄嗎?或者……想繼續折磨他取樂?

體內的疼痛持續傳來,鶴丸低咳幾聲,握著刀柄的手掌收緊。

記憶裏三日月宗近早已折碎,眼前這一振,大概是新鍛出來的吧……

鶴丸的目光落在三日月微微敞開的衣襟上,腰間略微淩亂的褶皺足以證明他經歷過什麽。

真是可笑啊,之前的三日月已經解脫,這一振卻被那個渣滓控制,還不如讓他一刀幹脆利索地解決,還省的被那人強迫做些惡心的事。

“這樣活著……與死又有什麽區別呢?”鶴丸又笑了幾聲,聲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涼。

三日月捂住胸口,卻是一言不發——這裏還有其他人。

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溢出,浸透了護手,再順著小臂聚至肘部,被周圍的衣料全然吸收。

“你——”

鶴丸撐著太刀緩緩站起,擡起手臂,刀尖直指三日月,卻已然失了大部分力氣。

對面深藍的付喪神臉色蒼白,眸中毫無神采,似是再也支撐不住,後退幾步,倚著墻緩緩滑落,蹭得墻面抹開大片刺目的紅痕。

看到三日月已經失去了防備能力,鶴丸沉下目光,用盡最後一絲靈力,向他劈下第三刀。

這時,一道白光劃過,兵刃相撞,鶴丸手中的太刀被震落,甩到了他無法觸及的地方。

腳步聲自不遠處響起,急促而輕快。

鶴丸回頭,神情比先前更冷。

陰影中走出兩振短刀,是藥研和小夜。他們一同收起本體刀,退到一旁,眼神無波而晦暗。

“真是一出好戲啊。”

低沉的聲音響起,審神者自拐角處現身,看著遍體鱗傷的鶴丸,隱藏在面具下的唇角勾起更深的弧度。

“看來,最近過的不錯。”

“還不都是托你的福。”鶴丸冷笑一聲,伸出拇指抹去唇角的血漬,手臂已經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審神者笑而不語,徑直走過去。

在看到三日月的境遇後,他的眉頭不悅地皺起。從這個角度,能望見付喪神閉合的眼眸與濃密的睫羽,以及褪去血色的唇瓣。

大概已經重傷失去意識了。

“真是沒用啊……”

審神者嘲諷一般嘆息,之前心中升起的懷疑淡了幾分。

如果三日月真的存留之前的意識,想必會想盡辦法與鶴丸相認;就算暫時無法相認,也不會被鶴丸如此痛下殺手。

他瞥了一眼三日月染血的衣襟,這個位置……怕是離心臟相差不遠了。

刀劍付喪神,傷及本體就會反饋到肉身,反之亦然。無論哪一個受了重傷,都會危及性命。

審神者沒有再看三日月一眼,徑自走到鶴丸面前。

“還是不想說嗎?”

“這種事……怎麽可能讓你知道……”鶴丸擡眼,挑釁一般勾起唇角。

即便剛剛的幾擊已經耗盡了新補充的靈力,他也絕不會示弱。

審神者凝視著面前白發金瞳的付喪神,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幾年前,對方曾經用了不知什麽方法,在沒有觸發“咒”的情況下傷到了他,要不是那時的他已經開始了計劃,讓受控的近侍刀幫他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