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馬球(第2/3頁)

賀思慕笑出聲,她搖搖頭:“誰能欺負得了你三哥?”

段胥一進場就引起了不小的騷動,馬場邊的台上傳來竊竊私語聲,似乎大家都十分期待。他在金色的陽光下衣服上的銀線閃著耀眼的光芒,勒馬在馬球場周邊轉了一圈,拉著他隊伍裏那些第一次參加夏野戲的孩子們說了些什麽,拍拍他們的肩膀笑眼彎彎。

鳴鑼開場,拳頭大小的彩毬被丟進中場,分列於兩邊球門的隊員立刻縱馬向場中奔去,試圖搶占先機擊打第一杆。真正縱馬馳騁的時候其他人和段胥之間的差距就顯現出來,公子們都是從小練習騎術的,姿態優美風度翩翩,馬也是風馳電掣的良駒,但是以飛一般的速度交會時多少害怕相撞摩擦,下意識就會放慢速度或避讓。

但段胥不會。

他從最開始縱馬速度就是最快的,疾風一般沖向場中,便是要與其他人撞上了也絲毫不避,一蹬馬鐙便側身讓過而來的人,同時揮手一擊,塵土飛揚間彩球便被他擊中高高地揚起,瞬息之間他又旋身穩穩地踩回了馬鐙上,這是何等精妙的控制和自信。

“好!”

“段將軍!”

靠近馬球場的站立觀台上的人們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你看你看!三哥打了頭杆了!”段靜元拉著賀思慕的手搖晃,興奮得不行。

段胥與馬仿佛渾然一體,稍微一動作馬便配合著他的行動動作,和他一樣靈活而從不避讓。他平日裏便像是在劍鞘裏的劍,嬉笑無害不喜爭執,但一上馬球場那劍便離鞘而出,兩面開刃,銳不可當。

畢竟公子們學騎術是為了修身養性,為了炫耀出風頭,段胥學騎術是為了生存和殺人,哪怕後退一步他也活不到現在。

“莫要在這裏喊叫,有失體統。”吳婉清教育段靜元道。

這片觀台上坐的都是達官顯貴,各個席位間有竹簾遮擋,視野好又不至於沾染馬球場上的塵土。那些高聲的歡呼都是從下面靠近馬場的站立觀台上發出的,那邊的觀眾顯然身份不至於段家這樣顯貴,故而怎麽盡興怎麽呼喊。坐在這華麗觀台上的貴人們顯然就體面得多,叫好也叫得優雅妥帖。

段靜元委屈地說道:“嫂嫂,我忍不住嘛。”

“這次來前你保證過的,在席位上不會大聲喊叫。”

“……要不還跟往年一樣,我到下面去看,三哥肯定是要打中頭籌的,三哥打中頭籌我再上來。”

吳婉清無奈地搖搖頭,嘆息道:“你啊,年年都穿這麽漂亮的衣服,每次都說不下去。最後還是下去惹一身灰。你想去就去罷。”

段靜元便喜笑顏開地站起來,拉著賀思慕往沿著台階往下面走,邊走邊說:“快快快,我們去下面,下面想怎麽喊就怎麽喊,包管你盡興!”

“我也沒想喊。”賀思慕說道。

她堂堂四百多歲的鬼王,也不是沒看過打馬球,早過了會尖叫歡呼的歲數了。

“你怎麽會不想喊呢?過會兒你一定會想喊的!”

段靜元興致勃勃地說著,幾乎是一路小跑地帶著她來到下面的觀台上,混入了人群之中,剛剛站定時便看見段胥又擊中一杆,將球從自己的半場調到對方的半場去,那漂亮的馬技引得眾人拍手叫好。段靜元立刻松了賀思慕的手,手放在嘴邊大喊道:“好!三哥!三哥打敗他們!”

賀思慕環顧著身邊如段靜元般呼喊的人群,他們身上五顏六色的衣服沖擊著她的眼睛,她在腦海中迅速搜尋出這些顏色的名字。

緋紅、朱紅、妃色、雪青、杏黃、天藍、絳紫……

她的目光轉向了球場,和段胥望過來的目光對上。他騎在馬上,抹額上浸了汗,發帶在風中飄舞,被無數風的絲線所糾纏。

陽光強烈得如同飛流直下的瀑布,將他身上衣服上金銀絲的圖案澆得閃閃發光,如同寶石如同火星。他眼睛裏盛著光,盛著無數雀躍人群裏的她,笑得意氣飛揚。

這幅艷麗畫卷是什麽顏色?

賀思慕想她學了,這些顏色她才剛剛一一學習過,這天空、樹木、花朵、觀台、人們身上的綾羅綢緞、他的衣服、他的馬匹,這些她明明都認得突然卻一個也說不出來。這些明媚的顏色組合成此刻,組合成天大地大和他,她就像是突然語塞一般,能夠想到的詞語盡數消失。

段胥便在這盛夏陽光的瀑布中笑著舉起手,拇指和食指伸展,中指、無名指、小指卷曲,做出一個手勢,這是他與隊友們約定的戰術,場上縱馬的少年們便變化了陣型。

賀思慕的腦海中閃過他這個手勢的含義,代表天幹中的“丙”。

丙者,炳也,如赫赫太陽,炎炎火光,萬物皆炳燃著,見而光明。

他轉身縱馬而去,塵土飛揚,在三人的夾擊中帶著彩毬向敵方的球門發起沖擊,在重重圍困中靈活遊走,然後突然——將彩毬向後一推。那彩毬從交錯的馬腿之間而過,落在段胥一隊的一個年輕人的杆下。年輕人已經卡住了最好的位置卻無人防守,一杆將那彩毬揮進對方的球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