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淚妝

——為什麽整個南都的姑娘們都心儀我三哥,你看了就明白了。

段靜元這話說的不錯,馬球場是段胥的天下,他在這裏如魚得水攪動人心,只要他在場上,便不是他擊球別人的目光也不能離開他,他紫色的身影在白色的馬背上便如一道閃電。

他以自己吸引敵方圍堵,傳球給隊友使其拿下頭籌之後。第二回合對方就不敢再只防他一個人,這下子段胥手腳自在了許多,不多時就拿下了第二籌。

場邊又爆發出熱烈的呼喊聲,賀思慕也融進了歡呼的人群裏,為他叫好。

被連下兩球之後對方顯然有些急躁,想要壓下段胥的勢頭去,一位公子揮杆大力地傳球,不想那球偏離了他預計的位置打在了他隊友的馬頭上。那匹馬被冷不丁地大力擊中立刻受驚,嘶鳴著不受控制地在場中亂竄起來。

為兼具速度與耐力,馬球場上的馬無一例外都是烈馬,一旦受驚便難以降服。是以馬球場上常有人墜馬重傷甚至因此殞命。眼看著馬背上的顧公子搖搖欲墜,半個身子飛了出去可腳還掛在馬蹬上,馬上就要落在地上被拖著跑。

段胥策馬而去伸出球杖撈住顧公子的後背,同時掏出靴子中的匕首一刀斬斷馬蹬,拎著顧公子的後衣領將他帶上自己的馬背。顧公子免於被拖行的厄運,心有余悸地抓著段胥後背的衣服急促地喘著氣。

那背上已無人的烈馬兀自在場中橫沖直撞,竟然撞毀了場邊的護欄,徑直往觀眾那邊奔去。觀眾們立刻四散奔逃,段靜元穿的衣服過於繁復,驚慌之下踩了自己的衣角頓時跌倒在地,一擡眼就看到那匹烈馬向她沖過來。她面色蒼白來不及反應之際,面前突然出現一片石青色的衣襟,有人護著她的後腦將她抱在懷裏。她怔忡之際又看見一片飛揚的緋紅色衣角。

那片紅色衣角是屬於賀思慕的。

在段靜元看來如宇宙鴻荒般的時間其實只有短短一瞬,賀思慕站在了烈馬面前。

受驚發狂的烈馬突然急停,塵土飛揚間堪堪停在距離賀思慕三尺的地方,它悚然地盯著賀思慕的眼睛,渾身開始打顫而後突然後退三步跪倒在地。

即便鬼王沒有了法力,它還是能識得她的氣息,在這方面牲畜要比人敏感得多。

滿場嘩然,觀眾們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立刻有護場人奔來將安靜下來的馬牽住。

段靜元逃過一劫,慢慢反應過來。她擡頭望去,陽光強烈,逆光抱住她的人看不清模樣卻感覺十分熟悉。那個人放開她後退一步,她看清他的眉目,正是那日避雨時見過的方先野。

他穿著一身石青色的圓領袍,眉眼安然如霧靄。

“你的脊骨難道硬得過烈馬的馬蹄?書生而已,不要逞能。”賀思慕轉過身對方先野說道。

她走過方先野身邊把段靜元從地上攙扶起來,方先野對賀思慕剛剛那番話並未做出什麽反應,只是看了一眼她目光便轉向段靜元,平靜地問道:“你沒事吧?”

段靜元怔怔地點頭,她拉緊賀思慕的袖子,說道:“多謝方大人相救。”

方先野搖搖頭,他神色淡然,便如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般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走開了。他拍灰時段靜元看到他手腕紅腫著,應該是剛剛情急之下與地面摩擦所致。

她想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原來方先野也在旁邊,所有人都在逃跑的時候,他卻第一時間就沖過來護著她,而且差一點就要因此重傷。

他們有這麽深的交情麽?

馬球賽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暫停,段靜元只是受了驚並無大礙,丫鬟就將她扶回席上休息。吳清婉撫著段靜元的後背,心有余悸道:“你嚇死我了,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同爹交待?以後再不許下去看球,就在這席上坐著看!”

段靜元撫著心口,勉強爭道這只是意外,還不等吳婉清繼續教育她便見這一處的竹簾被掀開,王公子拿著個白瓷瓶子走到了她們席間。

這王公子便是王素藝那沉迷聲色,不務正業的哥哥王祺。段靜元也是南都有名的美人,王家和段家結親之後,王祺就總借著這層關系往段府上跑,對段靜元獻殷勤,話裏話外就是想要親上加親的意思。

段靜元自然是看不上這樣的酒囊飯袋,然而此刻來人說著拿來了安神的清心丸,讓段靜元服下緩緩神,全然一副好心的樣子,她又不能拂了對方的面子。

段靜元露出個標準的笑容接過藥瓶,王祺還借機摸了一下她的手背,惡心得她一哆嗦。

“多謝王公子。”她咬牙道。

王祺似乎絲毫看不出段靜元表情之下隱含的厭惡,居然一掀衣擺在她們席間坐了下來,開始與段靜元沒話找話地套近乎攀談,而且似乎自以為很風趣幽默的樣子。

段靜元與吳婉清交換了一個眼神,真是沒見過這麽輕浮又厚顏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