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奇襲(第2/2頁)

賀思慕便問宋大娘這嗩呐能不能借她一陣。

“你要嗩呐做什麽呢?”

“我有個認識的人兇多吉少,若他死了,我打算送送他。”賀思慕輕描淡寫地說。

想來他若死了,靈柩定要從涼州運回南都,路上都沒個送葬的曲子,也怪淒涼的。

喪曲一首,換回他的破妄劍。

反正那時他也是死人,沒法抗議了。終究是一物換一物,沒違背她的原則。

人還沒死,賀思慕已經完成了出殯的籌劃,並拿半籃子雞蛋換了這嗩呐租期一個月。

沉英把宋大娘送出門,蹦蹦跳跳地跑回來,他踮著腳趴著桌子,看著盒子裏的嗩呐滿眼好奇。

“小小姐姐,你怎麽什麽都會啊!你還會吹嗩呐!”

“閑得沒事做唄。”賀思慕拿起嗩呐,在手裏轉著:“這還是小時候我父親教我的,他幾乎沒有不會的樂器。”

雖說她生來就是惡鬼,繼承鬼王之位前卻一直在人世裏被養大,她的父母似乎很希望她像一個活人。以至於她現在勉勉強強,也能裝人裝得不露餡兒。

當然,遇上段胥那個小狐狸就另說了。

“小小姐姐,你的父親是做什麽呀?”沉英跳上小凳子,坐得端端正正地問道。

賀思慕想了想,喇叭在手裏轉了幾個圈,她才找到個差不多的形容:“我父親啊……從前是個屠戶總管。我家鄉啊有個地方,生活的全是屠戶。”

她爹,先鬼王要是聽見她這個比喻,定要拍手叫好道絕妙。

“啊,屠戶,就像街上賣豬肉的張屠戶?”

“差不多罷。”賀思慕笑起來,眼神便有些漫不經心:“屠戶可是難管得很啊。”

“那小小姐姐的爹娘,是怎麽去世的啊?”

沉英還是童言無忌的年紀,有什麽問題想問就問,並不知道有些問題是不合時宜的。

賀思慕瞧了沉英一眼,沉英被她眼裏的陰雲嚇到,噤聲不語。

她只是笑著忽略了這個話題,叫沉英去街上給她打二兩醬油,沉英立刻如獲大赦地跑掉。

待沉英走出小院之後,賀思慕從懷裏拿出剛剛顫動的明珠,問道:“風夷,怎麽了?”

“來跟您老報告情況呀。”那頭傳來年輕男人歡快的聲音。

“我又去細細查了一番段舜息,段家四個孩子,他是段家三公子,小時候便有才名,能過目不忘,背下百余首詩詞歌賦。他七歲那年岱州祖母生了場重病,他便被送到祖母身邊侍候,這段時間他常有文章流出,在岱州十分出名。這些經歷都還算尋常,唯一不尋常的,是他十四歲從岱州回京時,遭遇了劫匪。”

“他的侍從仆人全被殺死,唯有他死裏逃生,一路跋涉來到南都。自此才在南都安頓下來。”

賀思慕指節在桌子上扣著,若有所思地說道:“他的侍從仆人全死了,唯有他活了下來?段家老太太後來如何呢?”

“段舜息到了南都沒多久,老太太就去世了。”

如此說來在岱州的七年間認識他的人,幾乎都不在世上了。

真是好巧啊,世間竟有如此巧合嗎?

還是說他想隱瞞什麽呢?

賀思慕磕著瓜子,心想這小將軍還真是個寶藏,越挖東西越多。正好她最近有點餓,可以去朔州前線去覓個食。順便去瞅瞅這小將軍活得是否還安好。

夜色深沉,朔州府城之前,殺聲震天,刀劍交錯。

賀思慕隱匿了自己的真身在刀劍紛紛,血肉相搏之間慢悠悠地走著。她穿著她最喜歡的紅白間色曲裾三重衣,腰間的玉墜閃閃發光。

接連不斷的死亡,接連不斷的魂火閃耀,明燈升空,往生輪回。血色漫天的沙場,在惡鬼眼裏便如同一場放天燈的盛大節日。

她蹲在地上,選中了一個頭骨飽滿奄奄一息的胡契人,雙指在他眼上一抹,他眨了眨眼便看見了面前的這只惡鬼。

“我可以完成你的一個願望,然後吃了你。你可有什麽想要的?”賀思慕以胡契語問他道。

見他露出一貫的迷茫神色,她再以胡契語簡短地陳明了利弊。只見那胡契人一手抓住她的衣裙,顫巍巍地喚道:“蒼神大人……”

賀思慕偏過頭:“我不是什麽蒼神。”

“蒼神大人……殺了那個……家夥!”那胡契人舉起手指,滿是血汙看不清長相的臉上,唯有眼裏的仇恨和憤怒清晰。

賀思慕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她眼中被魂火照得亮如白晝的世界裏,段胥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披甲持刃在人群中廝殺,血濺三尺。

他的神情平靜冷淡,沒有憤怒或者仇恨。不過在那一派平靜的湖面之下,似乎隱藏著什麽。

隱藏著什麽,她看不清。

“你要我殺那個人?”賀思慕指著段胥,轉頭對她的準食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