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斯德哥爾摩(8)

這是場黑暗中的掠奪。

被挾持的羔羊掉著豆大的眼淚,很快,一整張臉都濕了。他陷在極端的恐懼裏,整個人像壞掉了,被緊緊捂住的嘴也合不上,舌頭伸著,正好舔舐到男人掌心的傷口。

藺懷生聽到對方隱忍的喘息聲。

是阿諾德啊。

大概阿諾德也不願意有一條滑溜溜冒著濕氣的舌頭直鉆自己的傷口,他捂著藺懷生下半張臉的力道松了些。他知道這個孩子太緊張了,又有著那樣敏感脆弱的神經,此刻靠在自己懷裏的身體更是止不住的顫抖,阿諾德要照顧藺懷生的情緒,因此男人有意放柔了語調。

“我會松開手,你別害怕,也不要叫,好麽。”

比起阿諾德給的保證,藺懷生更多是屈服於兩個體型、力量遠在他之上的男人所帶給他的恐懼感。藺懷生花了幾秒鐘,遲鈍的大腦才完全理解阿諾德的話,顫顫巍巍地點頭。

他還是在哭,眼淚又掉在了阿諾德手上。也許他的虎口都蓄成了這孩子的一片小水塘。

阿諾德湧出一絲無奈。

不過照顧弱者已經成為了阿諾德天然的責任感。

更何況,這是一個美麗又脆弱的生命,如果他需要自己,哪個男人不被滿足微妙的大男子主義。

“我要松手了。”

阿諾德不斷地給懷裏的藺懷生暗示,仿佛這是可以由他來掌握的,實際上是阿諾德在心裏掐著秒表,傾聽懷中人慢慢平復下來的心跳。

“很好,乖孩子,我現在松手,可以嗎?”

在阿諾德說完後,他就放下了。藺懷生喘息的聲音在黑暗中分外明顯,但他沒有喊叫。驚慌失措的小羊最後也沒有引來獵人。

饒是阿諾德,也暗地裏松了口氣。

男人屈膝坐在地上,他安撫青年仍然顫抖的脊背,不斷給予他正向的、強烈的肯定。

“好乖,謝謝你。”

藺懷生仍然驚魂未定,只是恍惚間依靠著阿諾德,至於他說了什麽,大腦渾渾噩噩的也都沒聽清。

身上的掠奪和進食的吞咽也結束了。現在再想是誰,答案不言而喻。伊瑟爾將他沒吃的幾樣食物拋給阿諾德,他則俯身湊近,無形中將藺懷生前後夾擊,困得動彈不得。

經過這麽多天的囚禁,伊瑟爾的眼睛已經基本適應黑暗。他這會能清楚地把小羊每一道細致的皮膚紋理看清,但小羊看不見他。

伊瑟爾為此感到惋惜。

有什麽東西在自己眼角下方飛快地劃過一道,力道很輕,所以藺懷生沒反應過來,神情流露出幾分呆愣,但隨之其後,他就聽到伊瑟爾愉悅低沉的笑聲。

伊瑟爾伸手,刮去小羊臉上的淚痕,他汲取這片柔軟肌膚給予的饋贈,沾夠眼淚的拇指放在唇邊吮盡。

他一面可憐小羊的眼盲,一面又仗著他看不見,在藺懷生面前膽大妄為。

他一邊吃,一邊還抱怨。

“小羊,你帶回來的食物裏沒有水。”

雖然藺懷生本意就是要讓這兩個人能夠吃上東西,但伊瑟爾這種坦然倒打一耙的行為,讓藺懷生有一瞬間真的忍不住掙開繩子暴打他狗頭。藺懷生的人際關系中,他最不擅長也最不喜歡應付的就是伊瑟爾這種人。

伊瑟爾的吮聲很明顯,小羊後知後覺,頓時漲紅了臉。現在,比起伊瑟爾,身後的阿諾德給了他無形的依靠感,藺懷生忍不住往身後靠。藺懷生等同於坐靠在阿諾德懷裏,他往後動,阿諾德長腿也必須往後縮,跟著後退,才能和藺懷生保持一個紳士且得體的距離。

伊瑟爾饒有興致地看著,甚至樂意給這兩個人再施加一點狼狽。

他故意再靠近,還要讓藺懷生感受到他的呼吸。他一定是小鎮上那種從小到大都惡劣的男孩子,欺負弱小,還欺負喜歡的女孩子。小羊顯然嚇了一跳,鴉羽般的睫毛猛地扇了一下,這是他的反擊?伊瑟爾著迷地想。他的鼻尖都差點被扇到。

現在的伊瑟爾吃飽喝足,他那足夠惡劣的性子又出來無時無刻地作祟。哪怕阿諾德投來非常嚴厲的警告目光,對伊瑟爾的威懾也不大。

“小羊,你眼睛上有蝴蝶。”

他還伸手欲意去碰藺懷生的睫毛。

就在藺懷生覺得自己忍無可忍時,冷不防聽到伊瑟爾的後半句話。

“真漂亮。你流眼淚的樣子,水汪汪的。”伊瑟爾笑了一聲,“這麽亮啊……小羊,你的眼睛不會沒有瞎吧?”

藺懷生頓了下。

伊瑟爾開玩笑般的懷疑也點醒了阿諾德。阿諾德是最能明顯感受到青年狀態的。藺懷生起先是完全僵住,但僵硬中逐漸混雜顫抖,似乎就像身體的一種疾病,他本人根本無法控制,肌肉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讓阿諾德不得不先關切他的狀態。

“你還好嗎……”

不待阿諾德話音落,只見藺懷生猛地朝伊瑟爾的方向撲去。他的顫抖完全是因為憤怒,哪怕他根本不敵伊瑟爾,這只小羊嘴裏含著咿嗚也向伊瑟爾發動他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