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二更

“皇上,許大人來了。”劉德明入了禦書房,躬身稟報。

正在批閱奏折的皇帝,手上的動作一滯,筆尖朱紅色的墨汁便滴落在了奏折之上,而後暈染成一朵鮮紅的紅花。

他嘆口氣,將奏折跟筆放下,隨手接過劉德明遞來的布巾擦拭了一遍雙手。

“讓人進來吧。”

許楚恭敬的進了禦書房,低眉順目,神情甚是冷靜從容。那般泰然模樣,倒是讓皇帝瞧不出絲毫情緒來,就好像往日裏蕭清朗覲見的模樣一般。

皇帝未等她行禮,就已經開口免了禮。

“如何?”

許楚靜靜的站立在殿內,目光凝重而堅定道:“臣已經洞悉了整件案子的來龍去脈。”

皇帝沉默半晌,靜靜的坐在禦案之前,良久之後才聲音嘶啞道:“哦?”

許楚在他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無法揣測他到底知道幾分,又有什麽打算。可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由不得她再猶豫了。

她抿唇說道:“之前驗屍,已然證明王爺是被陷害的,兇手另有其人。”

“臣讓人將真正兇器做了模子,要在宮中尋找應該並不會太難。”

“另外,內廷已經找到了為王爺上醒酒湯的夏竹,只是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投入枯井死了。而她臨死在夾襖內緊緊護著一盞白瓷碗,那白瓷碗恰是王爺做過印記的。她身上,還有一枚刻著太和二字的紫玉釵。”

“除此之外,夏竹手心有一枚指環印記,且印記之上有白色粉狀藥物。這些,都能證明王爺當時是被人下了藥物,以至於直覺全無任人擺布。”

她見皇帝久久不言,索性咬牙擡手從袖中取出蕭清朗昨日丟入花圃中的紙條說道:“另外,臣從王爺口中得知,王爺在失去知覺前,曾有人將這一紙條塞入他手中。而這紙條之上的墨汁是參雜了金粉的……在宮裏,可用金粉彰顯尊貴的人,應該並不多。”

皇帝聽著她意有所指的話,深深嘆息一聲,片刻後擡頭看向劉德明說道:“讓人去請太後,並讓內廷帶靖安王前來。”

劉德明恭敬應是,而後悄聲退了下去。

殿內瞬間就再無聲響,帶著令人窒息的沉寂壓得許楚生了一身冷汗。

天知道,當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心裏是何等焦慮。畢竟,她話裏的意思十分明白,此案的始作俑者,一定是太和宮中的人。

其實她也是在賭,賭皇帝到底會如何選擇。而現在看來,他與蕭清朗的兄弟情誼,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牢靠一些。

思及此處,她一直緊繃著的心弦也稍稍松弛了一些。

“除此之外,臣還請皇上召大理寺唐大人攜今日所抓疑犯入宮。另外,請花家嫡子花無病、身在靖安王府的許仵作、楚娘子一同入宮。”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看著臉色發白卻絲毫不彎脊梁的許楚,靜默一瞬後對外吩咐道:“召唐喬正、花無病、許仵作以及楚娘子入宮。”

太後到的時候,皇帝手中不斷摩挲著的茶盞內的茶水早已涼透了。

而太後身邊,跟著的依舊是素來追隨她的宋嬤嬤。

宋嬤嬤站在太後身側,臉色陰沉,冷漠的看了許楚一眼。

倒是太後坐穩之後看向許楚的時候,神色復雜,臉色凝重。

接著到的,就是蕭清朗。此時蕭清朗神情淡然,雖只著常服未曾玉冠束發,也不曾有琳瑯玉器相配,卻也難掩清貴雅致,玉樹蘭芝的氣質。

許楚靜靜的端詳著他,最後將眼底的光彩遮掩,就好似曾經所有的情愫跟溫柔只是一場夢一般。

蕭清朗無聲的與她對視一眼,靜若深淵的眸子在看到她垂眸的時候忽然一顫。他如何感受不到她眸光的變化,以前恨不能將彼此刻入骨髓的人,便是一個眼神都能看出對方所思所想。

可如今,那雙清澈通透的眼眸,在對上自己的時候再無波瀾跟溫柔。

他的心頭微微一窒,無奈一笑。大抵,他又惹了她不悅吧。

就在滿室寂靜中,劉德明忽然上前說道:“皇上,樓大人求見,說是許大人讓他查的事情已經確實了。”

許楚聞言,心中一定。隨後,將目光投向皇帝。

“既然太後跟王爺都到了,那臣就開始說三皇子之死一事。”

她見皇帝頷首,於是緩緩開口道:“今日臣得聖旨前去驗屍,發現三皇子是死於酉時之前,因其死後被人冷凍繼而混淆了死亡時間。而王爺離席,是亥時初,中間足足差了一個多時辰,所以兇手不可能是王爺。”

“另外,臣重新驗看三皇子腹部傷口之後,發現其腹部三處傷口皆有偽造痕跡。”許楚說著,就取了自己謄抄下的驗屍單遞給劉德明,然後說道,“這一點,皇上跟曹驗官皆可證明。”

“殺死三皇子的兇器,細長,雙刃短劍,劍面一寸寬,劍柄三寸為祥雲或者繁花之類的模樣。”許楚說完,就將目光投向皇帝,深吸一口氣說道,“臣大膽猜測,皇上是知道這個兇器所在之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