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我與趙屠戶幾人的確有聯系,而且分別盯著一名使臣。每一次,都會有人暗中給我們送信,然後就有人將使臣引出來,等回去的時候使臣必然是落單的。只可惜,中間終歸讓本該死的依幹拜爾迪逃了去。”

“當初我其實是要對依幹拜爾迪那畜生下手的,可是也不知出了什麽差錯,那玉門來的商人竟然跟他換了衣服。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不過也不礙防,左右我都聽出了那人就是害死當年救我的夫婦全家的罪魁禍首!”他的話裏難掩恨意,就算人已經被他親手解決了,甚至算是死無全屍,可依舊難消他的心頭只恨。

蕭清朗跟許楚對視一眼漠然不語,有人能把使臣引出來,而且還不驚動在驛站守衛的侍衛。可見,他的出現是在人們意料之中的,甚至不會讓人覺得那是回事兒。

且還有章秀才的畫像,還有當初引出多裏庫的穿夜明珠鞋子的人……

雖然這次來,無法一舉將那人揪出,可也算是有些收獲了。

蕭清朗待到莊松青供述完了,且也說不出當初給他傳信之人的消息後,才回首看向執筆記錄的書吏說道:“讓莊將軍畫押!”

一句莊將軍,使得莊松青的神情微微一怔,他沒想到事隔多年竟然還有人會這麽叫他。而且,還是出自素來鐵面無私被人懼怕的蕭清朗。

這一聲將軍,何止是全了他的體面,更是給足了他敬重。或許,除了律令發條之外,這位讓宵小之徒心生駭然的王爺,多少也是贊同他的做法的。

他不是君子,無法做到在眼睜睜看著恩人一家因自己慘死後,還回去做自己的將軍,更無法在北疆求和之後,將那些仇恨翻篇。

就好像,那一家老小的死,成了他心頭的一道坎一般。

他收斂了面上的不甘,起身行了大禮,對蕭清朗叩拜道:“多謝王爺。只是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王爺能答應。”

“你說。”蕭清朗緩緩道。

“莫要讓我的身份,被趙少卿跟趙家夫人知道。這些年,我為報仇枉為人父枉為人父。而趙家老爺待他們極好,是我所不能及的,我不欲因我的事情,讓他們心生隔閡……”

蕭清朗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讓人瞧不出任何情緒來,過了良久他才頷首道:“本王答應你。”

莊松青松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屋裏,接著說道:“另外,雅娘對我所做的事情,也並不清楚。當年我救下瀕死的她後,就常借著殺豬的由頭做遮掩為她取生血養命。至於多裏庫的血跟亞裏坤的人皮凍,我也並未給她吃,除了地窖裏的一些,余下的都被送去了那些使臣最常去的饕餮樓後廚。”

因為他所煮的血豆腐口感素來好,加上那人皮凍相較於豬皮更加爽滑細膩,所以饕餮樓的師傅並未質疑他,直接就讓他送了一些去。

他這麽做,大抵就是想要那些使臣自己吃了同胞的血肉。說到底,也是想要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有了莊松青的供述,再加上許楚當初驗屍所得的結果,所以接下來一行人直接奔善於杖刑的趙屠戶家中。

在他家中,衙役搜出了以鐵制成的板子。其大小寬度,竟然與衙門杖責所用的板子毫無相差,只是重了許多,若是按著一般杖責人的力道擊打,非死即傷。

“這是我殺豬時候,拍打逃竄的傷豬所用。”

他神情激動,連連揮動胳膊想要趕走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也就是這個時候,蕭清朗忽然眉頭一挑,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

蕭清朗看了一眼勉強維持著淡定模樣的趙屠戶,緩緩說道:“的屍體上,恰有一枚極小的帶著某種奇怪紋路的銀鈴鐺,就是不知與你身上攜帶的鈴鐺是否相似……”

只一句話,就讓趙屠戶倏然愣怔在原地,神情也惶惶起來。而此時,許楚才順著蕭清朗的目光看到,那趙屠戶的脖頸上掛著一條十分幹凈明亮的紅繩。而隨著他身體有所動作,隱約能聽到其中有銀鈴響動。

趙屠戶臉色驟變,良久之後,他終究在蕭清朗冷冽稟然帶著寒意的眸光中敗下陣來,頹然道:“我認罪。”

剛剛還神情激動五大三粗的男人,在敘述起自己與北疆的仇怨之時,也難免淚灑衣裳。

“當年我在玉門娶親後沒多久我家婆娘懷了身孕,可在她懷孕八個月的時候,北疆那群畜生就有開始攻打玉門鎮了,咱們大周男兒哪個是孬種,他們要打咱們只管迎戰就是了。當時,我家婆娘還跟她肚子裏的娃說,他爹是保家衛國的英雄……”美好的回憶突然戛然而止,他的面容驟然猙獰,死死鉗著雙手,神色絕望而又癲狂,咬牙切齒道,“王爺,您身份尊貴,自然想不到我自戰場歸家後,看到滿室血汙,我臨產的婆娘被人開場破肚,而已經成型的孩子也被人把脊梁骨一寸寸打斷,那是怎麽樣的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