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在翻看過卷宗之後,許楚才皺眉說道:“二十人押運糧草的軍士被圍殺,可最終大周只尋到了十幾具殘缺的屍體……卷宗中,能對的上名冊的,只有十八人……”

蕭清朗頷首,語氣凝重道:“此事我曾詢問過齊王兄,他言道戰場之上,因戰死而屍體無處可尋的將士頗多,所以名冊對不上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更何況,除了戰死的英雄之外,還會出現臨陣脫逃之人。畢竟,在戰場之上刀光劍影不比在衛所訓練,所以常會有人半路接著戰事而逃跑。”

雖說大周律法對臨陣脫逃之人的責罰十分嚴重,可是也抵不住那些因強制兵役而從軍的小兵中出現些膽小之人。

他面容沉重,神情有些肅然,顯然是想到了什麽許楚未能發現的情況。

有些事情,現在並不適合牽扯到許楚,所以就算心知她沒有異心,他也不願輕易將他與皇上跟齊王的猜測宣之於口。

既然她喜愛驗屍查案,那便只做驗屍查案的事情就好,余下的風雨雪霜,自有他在前邊抵擋。

就如同皇上懷疑有人通敵叛國,甚至懷疑朝中一些手握權勢的大臣也早已生了二心。

而使臣團被殺之事,或許只是個引子,想要挑起大周與周邊附屬國的戰爭。最終,那幕後之人想要漁翁得利。

若此時南疆那邊也起了動亂,那大周百姓必將遭殃。

現在明顯是身為皇上左膀右臂且為天下文人楷模的丞相,因花無病之事而失了威信。縱然皇上一力將彈劾他的奏折壓下,可卻也只能壓制一時,並無法杜絕那些人再借故生事端。

要是猜的沒錯,下一步會有更大的陷阱等著他們。而下一個人,或許是手握軍權的齊王,又或者是……蕭清朗本人。

而手段,大抵會如同陷害花無病一般,先讓他成為所謂的帝王心腹口中的眼中釘跟被皇上忌憚之人……

齊王在北疆之戰中,戰功赫赫,震懾四方蠻夷,使得諸多小國皇族聞其名而夜不能寐。最終,紛紛向大周示好。可以說,在軍中,齊王的名聲大大高於皇上。

若非皇上年長,且早已坐穩皇位,而他們兄弟三人又感情深厚不受人挑撥。只怕,此時定有別有用心的大臣在皇權之事上動心思了。

而蕭清朗,卻因掌管刑獄而受天下百姓敬仰。他以三法司清正廉明辦事而震懾了朝中諸多貪官汙吏,讓不少人忌憚,足以皇帝身邊除了齊王跟丞相之外,位置最為重要的一個。加上其自幼長在皇後跟東宮太子身邊,而又是先皇親封的雙字親王,不可謂不尊貴,所以若皇帝忌憚也不會讓人覺得稀奇。

想到這裏的時候,蕭清朗的眸色顯然陰鷙一瞬,只是須臾那眼底的陰沉之色就消失不見。

許楚壓下心頭的惶惶不安,對著有些冷意的蕭清朗說道:“那人手眼通天……王爺難道真沒有想過其身份……”

或許,那個人並非是手段高明,而是他本就是一人之下的主宰者。

一時之間,她只覺得渾身發涼,這看似繁華安逸的京城之中,到底蘊藏著何等危機跟漩渦。隱約之中,她恍惚感到那重重危機就如同一張密集的大網一般普天而來,生生將人逼進足以攪碎了人血肉的漩渦之中。

蕭清朗合上手上的紙張,狀似疲憊的揉了揉額頭,語氣低沉道:“若是如小楚猜想的那般,那當如何是好?”

此時的他面容平靜毫無調笑的意味,使得許楚心裏咯噔一下,她來不及思索,只覺得手腳冰涼。許楚就那麽定定的看著他,良久才艱難開口說道:“自古以來功高蓋主的大臣跟權貴,就難逃一個結局。此時,就算你要急流勇退,只怕也難脫身了……”

蕭清朗見她眸中閃過掙紮,最終歸集為深深的憂慮,不由的靠在椅背之上露出個清淺的笑意來。他看著許楚,目光流轉慢條斯理道:“若你這話讓皇上跟齊王兄聽到,只怕二人的心都會被傷透了的。”

“若是皇上真有那個意思,只怕這天下早就沒了靖安王府了。”他目光深邃,含著淡淡的深意看向漆黑唯有宮燈閃爍的書房窗外。他尤記得,當年靖安王府建府之時,他並不在意布置跟設計。只是兩位皇兄卻對王府的風水跟庭院極為看重,前邊還是東宮太子的大皇兄親自尋了欽天監看過的,而其中許多別致的物件,也多是齊王兄派人張羅而來的。

他們三人,如兄如父如子,感情自然不會像話本子裏那些為皇位而明爭暗鬥甚至手刃手足的皇室那般荒唐。

他說著,就將溫熱的手掌附在了許楚緊攥著有些發涼的雙手之上。

“皇上並非昏君,也不會做出飛鳥覺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來。”蕭清朗說完,就微微彎了唇角音調略略帶上了戲謔說道,“況且你不是見過兩位兄長了嗎,你既有察言觀色之法,又怎會看不出皇上當時見你的時候,所說的話是真心還是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