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執手相看

金漫山跟金福被各自帶了下去,可在下山道時候,金福卻一頭跳下了懸崖。還沒等旁人反應過來呢,就見一抹黑影猶如孤鳥一般滑落下去。不過宋德容查看了隊伍,發現並未曾少人,就不再上心了,只揮手留了一隊官差等明日下山尋找金福屍骨。

畢竟此處山崖高聳,下面是萬丈深淵,要是掉下去,不死也難。

蕭清朗跟許楚並著蕭明珠等人收拾完了,這才穿過錦繡園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間。經過血腥洗禮,加上主事的金漫山跟金福被衙門帶走,所以山莊內格外蕭瑟起來。

天色已經微微發亮,不知不覺中,新的一天即將來臨。

寒風吹過,沒有燒火爐的房間溫度瞬間低了許多。然而,縱然再冷,也抵不過他們幾人心底的冰涼跟寒意。

誰能想到,一個好端端的五十大壽,會鬧出如此血腥的命案。又會牽扯出那三具鞣屍的冤屈來。

“錦州城。”蕭清朗低沉吐出一口濁氣,而後靜默不再言語。看來錦州城的黑暗,比他想象的要更深。求告無門,官府成了擺設,逼的苦主不惜魚死網破的報仇,當真……令人發指。

沉默最終被魏廣的敲門上打斷。

“公子,金福已經救下來了,被暗一帶到山裏了。”

“好,務必要撬開他的嘴。我且要看看,錦州城上下的傀儡假衙門,到底為何費盡心思護著這金漫山跟蓮花山莊!”第一次,蕭清朗眉目間帶了濃重的戾氣。

三條人命,不,或許還有更多不可知的被金漫山玩弄過而失蹤的少年,如何就能讓官府視而不見。要知道,這些被紅妝樓當作禮物所交易的孩子,並未簽死契。

幾人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還為此案沉思時候,錦州城內將會再度誕生關於蕭清朗跟許楚的新話本。而這一次,不說酒肆茶樓的食客,就連官員後宅女眷也開始津津樂道起來,就好似誰少說一句就落了後似的。

晨曦來臨,淡淡的日光驅散著蓮花山莊所有的黑暗跟罪惡。而錦州城,也再次喧鬧起來,一如往常般毫無異樣。

寬大舒適的馬車之上,卻依舊默然一片。實在是山莊中的事兒,太過聳人聽聞,好端端的一個女孩不過是幼年之時,就背負上滔天的仇恨求生。甚至,她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為了報仇泯滅良知,拋棄一切善念。

風乍起,也讓蕭清朗緊繃著的下顎更染了幾分冷意。他原以為,年年報與吏部考核,時常被皇兄嘉獎的錦州城官場,就算不夠清明,也不至於渾濁不堪。卻沒想到,實際情況竟然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堪。

堂堂通判、州判,竟然對百姓冤情如此不屑。由此可見,錦州城的衙門是何風氣。

“你也別太動怒,所謂官字兩張口,這般不分輕重是非的衙門又並非錦州城一家?”花無病難得的收斂了往日裏嬉皮笑臉的模樣,認真勸說起來。不過在看到蕭清朗遞過來的眼神後,他還是舉手聳肩投降道,“你可別看我,再看我說的也是事實。畢竟,大周郡縣並非一二,不可能處處都如你坐鎮的京城那般。”

許楚輕聲一嘆,將心緒整理好,開口說道:“雖然話是如此,可卻也不能因為這種事實,放棄治療。”

在百姓命如草芥的封建時代,她第一次認識到,朝廷有蕭清朗這般公正且掌握實權的人是何等重要。她甚至覺得,自己開始犯個人崇拜的毛病了。

她伸手捏了捏蕭清朗放置在膝蓋上的手,目光堅定的看著他說道:“縱然吏治清明,為未必不會出現冤假錯案。世間事,多為人斷,可最重要的卻是冤案有地可陳,錯案有地可翻……”

她的話不曾說盡,可蕭清朗卻聽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記得許楚在驗看錢家少夫人的屍體時候,曾叱責多當時官府的仵作,說誤執傷痕,顛倒錯亂,不一而足;若遇開檢重案,無不瞠目束手。

可是,隨著一路走來,他聽到更多的則是各地官府衙門對仵作的偏見跟歧視。以至於,許多仵作,多是屠宰之家,不思人命至重,或者暗受兇首或事主情囑,捏合屍傷供報。

在命案之中,起著舉足輕重作用的人,許多時候卻不能或者無法驗看出關鍵線索。何其悲哀,又何其無奈。

他蹙眉,目光沉沉,陷入沉思。

“就如同我們一路遇上的案子,卻不見哪個官員對驗屍之事有一知半解。我甚至敢說,縱然大周律法嚴苛,可假如我真做了假的驗屍單,只怕旁人也難看出端倪。”

就好比之前錢四兒殺人投井一案,要不是她橫插一杠子,又有誰會質疑錢四兒的驗屍結果?

所以除了仵作之外,制度跟各級掌管著當地刑獄的官員,也不該置之度外。

馬車在錦州城寬闊的街道之上發出骨碌骨碌的聲音,也襯托的車內愈發安靜。片刻之後,蕭清朗眸光一閃,眼底的沉思換做了往日的清明跟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