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無頭女屍(六)

魏廣幹咳一聲,翻了個白眼無奈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十來年前,市井間流傳的鬼故事大多都是出自咱家公子之口......所以,你這老掉牙的段子,大家夥兒都聽得不稀奇了......”

許楚沒想到蕭清朗竟然還有那份閑情逸致,撰寫鬼故事?所以,剛剛的尷尬跟窘迫也就變成了濃濃的好奇。以前她也聽聞,朝廷一些寒門出身的文臣,因著俸祿不夠家中開銷,也會私下接一些寫話本子的活兒以掙些潤筆費。可人家那是家境窘迫,又不願意貪贓枉法公報私囊,蕭清朗這王爺是為何呢?

她怎麽看,這位都不像是缺錢的人啊。難道純屬是閑來無事,發展個人愛好?可近些日子相處,這位大神除了查案,便是批閱公文,並未見他有過一絲半點的閑暇私欲啊。

左右倆人相處久了,她也常常會自我放飛一下。就連性格,也多了幾分以前從未出現過的八卦喜好。

蕭清朗眼底含著無奈,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噙著笑意說道:“當初年少,總有輕狂的時候。”

昏暗的光線之下,許楚看不清旁人的神情,唯蕭清朗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讓她見之難忘。她怎麽覺得,蕭清朗這本該好似是寡言,冷冽猶如一把極寒寒鐵鑄造刀劍的人,如今氣勢越發隨和了?還是說一開始就是自個的錯覺,這位也是有著七情六欲的男子。

幾人繼續順著後衙蜿蜒曲折的小路向前,而微微低頭的許楚,也難免時不時瞥一眼身側挺俊的男子。劍眉星目,緊繃的下顎,還有英挺的五官,看一次就讓人感慨一次。

她正要吐口濁氣,突然瞧見蕭清朗乍然遞過來的眼神,就仿佛料定自己在注視著他一般,粲然一笑。驚的許楚一個激靈,趕忙收回了目光,當然也不敢再腹誹什麽了。只是,之前因著突然親近了他而導致的滾燙的臉頰,再次如火一般燒了個通紅。

月色濃重,寂靜無聲,蕭清朗無聲喟嘆,只逶迤而行。而張有為等一幹衙門公人,則戰戰兢兢小心照著燈籠不敢大聲喘息,更唯恐哪裏冒出個停屍房停著的無頭女鬼來。

為著防止這位驚世駭俗的楚姑娘再講什麽鬼故事,他們幾人不約而同的加快了步伐,彼此默契的往一起攏了攏。

衙門跨院有兩間客房,並不算寬敞,但收拾的也算幹凈整潔。尤其張有為為了破案,特地讓人早早燒了火龍跟炭盆,這會兒從外面一進屋子,就讓許楚溫暖舒坦的長嘆一聲。

夜色闌珊,回屋後的蕭清朗一改在許楚跟前的柔和,神態肅然的翻閱起由魏延親自送來的幾份公文。待到看到銅礦案跟錦銀坊中消失的賬目,還有刑部官員抽絲撥繭之後發現的指向京城的線索之後,他的臉色也徹底陰沉下來。

那人到底要做什麽,如此冒險聚集的大量財富,定然不會只是為了奢華的生活跟享受才做的。可要是說謀反,近些年前朝余孽也好,宮中旁支皇親也罷,又有誰有如此手段跟腦子呢?

不得不說,自他掌管三法司跟內廷以來,這個幕後之人是他遇到的最狡猾也是心機最重手段最為狠厲的對手。

寒風簌簌,吹在窗棱之上,讓人心緒難安。外頭房檐下掛著的紅燈籠,被風吹的搖搖晃晃,或明或暗的將院子裏幹枯的樹杈映照在窗戶之上,在寂寥之中帶了些許古樸意味。

許楚睡不著,又覺得屋裏燒的火炭太過燥熱,索性披上外衣走到窗前微微開了半扇窗戶透氣。寒風湧入的一瞬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而後看向對面那還亮著燈光的房間。

突然之間,她就想起,好像自同路查案以來,她從未見過蕭清朗早於自己歇息下的時候。幾乎每每都是,自己熬的半夜,他在辦公,而第二日見面,他就早已衣衫整齊、玉冠束發,就如同朗朗青松般挺立的貴公子一般收拾好了一切。

許楚坐在窗下的圓凳之上,將身體爬扶在窗台上,手指無意的摳著雕花朱漆的窗欞。也不知他怎麽熬的,就像是不會休息似的,可偏生每次見到狀態依舊那麽好。

那邊燭火搖曳,將蕭清朗筆直端坐的影子照在窗戶上,甚至連他拿筆的姿勢,許楚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次日一早醒來時候,許楚一擡頭就忍不住齜牙咧嘴起來,脖子好疼。而比脖子更難受的確是憋悶的鼻子,還有像被火熏燎過的嗓子。沒等她有所動作呢,就見對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接著齜牙咧嘴很是難捱的她,就對上了神清氣爽的蕭清朗......

一時間,許楚羞惱的無地自容,怎得自己總在他跟前犯蠢啊。想當初,自己也是端得高冷睿智模樣。難不成,過了幾十年的性子還能突變?

她懊惱的想要低頭,奈何有些落枕,脖子稍稍動一下都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