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無語凝噎(八)

隨著一陣威武聲響起,左右衙役將手中的殺威棒重重敲地,使得公堂之上自帶一股公正肅然氣氛。

大堂之上,黃縣令端坐在明鏡高懸的牌匾之下,那神情姿態還真有那麽幾分青天大老爺的架勢兒。而衙門二道門之外,則是熙熙攘攘跟著來聽審湊熱鬧的百姓,為的可不就是傳的人盡皆知的章氏一案?

“哎,我聽說章氏真是被兇殺的。”

“可不,我也聽說了,不過倒也奇怪,你說好幾個仵作驗看可都是意外,怎得突然成了兇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兒頭晌午時候,我可是親眼看到於大老板被衙差押回來的。不過你們想想啊,於大老板花名在外,誰不知道他喜歡逛青樓,那一個個的花魁跟姑娘的往家裏帶,想必早就看家裏的黃臉婆不順眼了。”

隨著外面的議論聲跟猜測聲越發高漲起來,只聽得衙內“啪”的一聲,驚堂木響起。接著,就見黃縣令一聲呵斥:“堂下何人。”

“草民於富貴。”

“大膽於富貴,你殺害發妻章氏,你可知罪!”黃縣令一拍驚堂木,緊緊皺眉面容嚴肅叱問道。

“草民不知所犯何罪。”經歷了最初的慌張,於富貴也稍稍顯了些平靜。在入衙門的瞬間,他就想了無數種可能,也想到各種應付的法子。最多,就是死撐著,他相信只要錦銀坊還在,只要那人不想暴露身份,他就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入獄。

“你還敢狡辯,晌午之前你可是親口承認殺害章氏,有衙門李捕頭可以作證。老實交代,你是如何殺害章氏,又是如何偽造其死因,繼而反口誣告章秀才敲詐的!”黃縣令一連發問,恨不能一口氣給於富貴定案。今兒錦銀坊著火的事兒還沒查出來,他心氣不順,也就跟前這一宗破案的事兒還算是能讓人高興的消息。

“當時草民醉意朦朧,根本什麽都不清楚。”於富貴眼神閃過異色,“當時李捕頭帶了兩個生人前去,還意欲刑訊逼供於草民,草民慌亂之下只能認罪......還請大人做主。草民夫人身上的傷明明是死後產生的,這事兒多少仵作都可以作證,大人怎能任由人挑撥推翻數份驗屍單?”

蕭清朗在屏風之後皺眉,有些不贊同的看著上首發威的黃縣令。倒是許楚咋舌稱奇道:“沒想到看似糊裏糊塗的黃縣令,還有如此威風的時候。”頓了頓,她又將視線看向底下跪著的於富貴,蹙眉自言自語道,“雖然細節都對的上,可是......為何小翠出來之後,未曾看到於富貴的身影,還有那參雜了鬼參的茶葉又如何解釋?可是要不是他,為何銅壺在他手上,他手上為何又有符合證物痕跡的傷口跟燙傷?”

“我已經派人去江浙查問,而鬼參的來歷也在追查中。只可惜黃大山雖不算昏官,卻少了定性,根本不願多等一日。”這也是為何他突然對黃大山不悅的緣由,那會許楚跟黃大山搭話,明明說了疑點,奈何黃大山一心急於破案或者說掙臉面,根本就是下意識的忽略那些疑點。

正說著呢,就見黃縣令派了師爺過來,簡單說了下情況,想請許楚前去作證。

驗屍後確定章氏是他殺之人是許楚,此時要上堂解釋驗屍結果的,自然也不可能由旁人代替。

許楚上堂之後,先給黃縣令行禮,而後淡淡的掃了一眼跪著死不認罪的於富貴,目光沉沉道:“章氏致命傷在心口處,表面看皮肉無血蔭,無異常,然而解剖之後可清晰看到其靠近心口處的血蔭跟致命傷痕跡。”

“且其身前與人爭執並有過摔倒,手腕處也有多出皮下出血情況。若我猜的沒錯,當時於老板是於尊夫人面對面發生了推搡,而後還將花瓶打碎......”

於富貴臉色變了變,僵持道:“那又如何?”

許楚似笑非笑,而後擡頭拱手對黃縣令道:“大人,請讓人將他藏於袖中的左手掰開!”

衙門之內的捕快衙役是何人,甭管哪個都比養尊處優了多年的於富貴強。至於黃縣令就更不會拒絕了,他巴不得許楚當堂破案呢,左右名聲跟功勞都是本縣衙門之人的。

當即,他對著一側為首的李捕頭示意。李捕頭得了準許,直接大步上前手上用力將於富貴的左右拽出。雖然是電光火石之間,且於富貴極力掙紮,卻並不妨礙眾人看清他虎口處一片擦了濃厚香油的燙傷。而手心中,更是有一道貫穿左右的血口子。

“呵呵,你說自己是被誣陷的,大概也是未必吧。”說著,她轉頭看向黃縣令說道,“大人可記得卷宗中第一份驗屍單所記,章氏胸口等處有尖銳的瓷片,且傷口極深,疑似摔倒直插而入的。也就是說,換做人為,那下手之人則是需要極大的力道。”

“而那枚貫入章氏心口致她死亡的瓷片一端,卻還有一道血跡,我想那該是你動手時候留下的吧。”許楚眯眼,淡淡道,“你也莫要否認,是與不是只管取了證物與你手上的傷口比對便知。再有你虎口處的燙傷,我想是在提燒在火爐之上的銅壺之時所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