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白骨案(十五)

窗外樹葉摩挲發出沙沙瑟聲,有微風掠起,透過半開的花窗將桌上的畫像紙張吹動。倆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再相看時,許楚起身行禮道謝而後退下,而蕭清朗則一副風輕雲淡模樣,任誰都瞧不出他案桌之下倏然握住的右手。

直到那纖細的身影徹底消失,他才神色漠然的垂眸看向跟前的畫紙,心中似被什麽困擾,又好似單純的在思索案件疑團。

華燈未起之時,京中派來的暫任雲州知府的大人也到了,入了衙門,他自是先喚了同知崔護生一同前來拜見靖安王。來的人是有吏部考核,且官聲極好的老大人,素有兩袖清風之稱,所以蕭清朗也頗為敬重,囑托一番之後,他就讓人先行退下去熟悉衙門公務,而自己則繼續研看案情。

芙蓉客棧一案事關重大,他打一開始就無意讓地方官員插手。

不得不說靖安王的動作極快,剛到傍晚,侍衛就已經傳回了蕭清朗跟許楚挑出來有嫌疑的六個屠戶平生日常。

此時蕭明珠不知從哪跑回來了,臉上神情明顯帶了許多嬌羞跟茫然,見到許楚跟自家三叔,她臉上又是紅暈一片煞是好看。

她看著自家三叔跟許姐姐挑眉看過來的模樣,好似十分了然一般,不由跺跺腳哼了一聲,隨機尋了個座處坐下急乎乎的灌了一口冷茶。

蕭清朗跟許楚笑了笑,無奈的搖頭,接著就開始翻看起幾人的卷宗。其實若是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該親自前去查探,否則僅憑些字面消息,只怕會遺失許多細微線索。

只可惜,除了追查芙蓉客棧慘案的兇手,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錦州城,若那些官員真的被替換,那地方鹽、糧、捕盜、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軍籍、撫綏民夷都將存在巨大隱患。

尤其是蕭清朗,深諳朝廷官員之道。錦州看似不過是一州城,但是卻是聖祖爺揭竿而起之地,朝廷自聖祖以來就極為看重,賦稅更是一度減免,更建有皇家別院以供歷代帝王祭天之用。

可以說,錦州一地,絕不是簡單的富饒一詞可以概括。無論是金礦還是銀礦,甚至還有海路收入,都敵得過大周朝其他十八州的財富了。

若有此銀錢,大肆販賣私鹽,興辦銅礦金銀礦產,那所得的巨資除了購置兵器私建軍隊,他實在才想不出還有何用途。但凡涉及這般情形,怕是與謀反無異了。

若是有人打此地主意,並將錦州收入囊中,那後果絕對是不可設想的。

蕭明珠好不容易緩下了臉上的熱氣,就見三叔跟許姐姐頭紮頭翻看起一摞卷宗來。她趕緊湊上去,小聲道:“許姐姐,我幫你看?”

得了允許,她也不再想之前那些讓自個面紅耳赤的場面,還有花孔雀騷包的情話,而是跟著研究起來。只是無論她怎麽看,也沒瞧出什麽端倪,於是她有些垂頭喪氣的說道:“許姐姐,這就是幾個屠戶平日的生活唄,瞧著也沒什麽可疑的地方啊。”

蕭清朗看了一眼許楚,欲要看她如何分析。其實他心中早有定論,只是既然想要給啟用她,那他就不吝嗇給她足夠的機會。

“那兇手是個睚眥必報的主,而屠戶多兇惡渾身蠻力,加上有地方多用屠戶做驗屍之用,所以在市井的名聲算不得好。”許楚指了指手上的卷宗,繼續說道,“所以屠戶多會與人發生口角,但多數都會趨害避利,只跟一些身份一般沒有靠山的百姓耍橫,但對於自家主顧或是有金錢往來的人做另一幅態度。而兇手的性情跟他所得到的利益,注定他絕不會受任何人的嘲諷愚弄,所以哪怕是主顧他也不會賣面子。”

“我們現在要找,這六個人中有過劊子手經歷或是參看過淩遲極刑的,且有案底的那個或是鬧出過大動靜的那一個。”

“他能手刃心愛之人,說明心腸狠毒,且崇尚暴力血腥。年幼時候,多生活在暴力環境中,造成了性格扭曲。”

許楚並沒有仔細糾結兇手與死者的親密關系上,因為就此時所掌握的信息,並不足以作為呈堂證供,即使糾纏其上也只會耽擱查案時間。

既然如此,還不若直接從兇手的性情上推測,篩除之後,已能圈定兇手。

其實到現在,許楚心中隱隱浮現起一個猜測來,也許那幕後之人所圖的壓根就不僅僅是錦州一地。要知道,既然牽扯上二十年前那些匪徒了,也就是說幕後之人早在先帝尚在時候,就已經圖謀了。

而相比於對順子性情的推測,她回想所謂的匪首江大奎平生,卻覺得那江大奎也許不過是個傀儡罷了。

至於孫行為,怕也只不過是他們效仿錦州而在雲州城行事的棋子。

然而這份猜測,卻礙於蕭明珠不能宣之於口。倒不是擔心蕭明珠會外泄,反倒是怕她因此而受到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