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紅妝案(三)

她查看過衣服之後,小心從那衣裙之上刮了幾下,幾息之後就瞧見有些粉末自衣服上落下,正好落入許楚舉著的宣紙之中。

“這是什麽?”蕭明珠暫且忘記了害怕,只探頭看過去,卻不敢靠的太近。

許楚並未答話,而是小心摘開手套用手撚了撚,然後輕輕嗅了一下。

“是香料,好像是香包被拽開後撒到身上的。”

說罷,許楚將東西包好放在一邊,然後繼續查驗。這一次,她的查驗更加細致,甚至連羅裙之上的褶皺都不曾放過。

待到再驗看到趙秀兒身後的傷痕時候,她才又摘除手套,竟然直接伸手向上摸去。

大周仵作歷來為了辟晦氣,也為了防止屍毒,都有戴手套跟口罩遮蔽以免仵作直接接觸屍首的規矩。雖然不成文,可歷代仵作皆是如此驗屍。而像許楚這般,直接上手觸摸的,當真少之又少,若是傳出去,怕是旁人都要離她三尺遠了。

然而對滿屋人的詫異跟厭惡並未在意的許楚,此時手指輕輕按壓了記下趙秀兒的傷痕,卻感到觸手的肌膚柔軟如常,損傷處並沒有任何浮腫或是僵硬,就好似未有真傷一般。

幾息之間,她那緊緊擰著的眉頭驟然舒展。

“記,死者傷處柔軟未有浮腫,觸感無異常,疑為假傷。”說罷,許楚又開始查看起其他地方,而這會兒經過糟醋沖洗敷著的地方也有了反應。只見原本蒼白的右臂之上赫然有幾個青紫手印,而大腿白嫩處亦然。“右臂有爪形淤血,腿部也有淤青,未傷及靜脈骨骼......”

這就是說,趙秀兒在死之前,收到過脅迫。就算那人不是為了侵犯她,也定時為了挾治住她以方便行事。可到底是何事呢?

剛剛吳老漢驗屍單上寫的明白,死者下體並無異樣。而許楚也查驗過,衣著幹凈整齊,褻褲並無異物。一邊想著,她的視線就落到了趙秀兒的小腹之上。

“哎?傷痕還能造假?”

在許楚說出假傷的時候,不光是蕭明珠目露驚詫了,就連吳老漢都有些愣住了,看著許楚,等著她解惑。而跟隨而來的崔大人幾個,更是皺眉不解的看過來,見許楚只管收拾工具,才沉聲問道:“許姑娘,這是何意?”

“洗冤集錄曾說,用櫸樹皮在身上罨敷成一種傷痕,死後就像是用他物打傷。只要看其痕裏面是深黑色,四邊青赤,散成一痕,而又沒有浮腫的,就是生前用櫸樹皮罨敷成的了。而櫸樹皮因著是味藥材,所以倒也容易得到。”

言罷,她已經將證物存放在自己的工具箱內,繼而動作利落的將手滑至死者腹部。突然,她眸色一變,手下稍稍用力,當真在那平坦緊俏的小腹處察覺了一絲異樣。

似是有些發硬......倏然,她腦中乍開了一道光,想到某種可能,她趕忙從工具箱中取出了一方白色手帕,而後是一柄特質的勾刀。

“還勞煩大人請一穩婆,再讓趙劉氏到此做見證,以便民女接下來的驗看,也方便稍後大人斷案。”

此時站在門口處的崔大人聞言,連連點頭甚至親自轉身出了驗屍房去吩咐。至於他到底是覺得晦氣才遠遠躲開,亦或是為著表現一番,那就不得而知了。

半刻鐘後,趙劉氏才被衙役領著,陪著臨街一個穩婆過來。

這年頭,屠戶跟穩婆都兼有驗屍的手段,每每勘驗女屍時候,衙門多會派人尋個知事兒的穩婆來當著親屬及衙役官員的面查驗女子是否遭受侵犯。

而許楚今日之所以尋人前來,自然不是真的需要那穩婆下手。

“大人,您可不能包庇那落魄秀才,民婦的小姑子不能枉死啊。”趙劉氏比之之前似是又有了幾分底氣,一見崔大人就連連磕頭喊冤。甚至指桑罵槐的瞥了許楚一眼,哭嚎道,“我可憐的妹子啊,嫂子就知道自個名聲不好,讓人瞧不上,竟然引得一些騷蹄子讓你死了都不安生啊......”

這趙劉氏越說越不像話,崔大人本就有些惱怒,他本來還沒從許楚發現死者身上是假傷的定論中回過神來,就被一陣哭鬧聲弄得心煩意亂。剛要發怒,就瞧見靖安王遙遙而來,不由臉色一沉沖著趙劉氏呵斥道:“趙劉氏休要胡攪蠻纏,衙門之內豈是你放肆的地方!”

開玩笑,若讓這婦人在王爺尊駕前開口謾罵,怕是他的臉面也要跟著丟盡了。

他這一開口,自然驚嚇住了撒潑耍賴的趙劉氏。其實能這麽多年在雲州城市井之間拔尖處事兒的,誰沒幾分眼色啊,趙劉氏也不過是裝傻充愣罷了,見到崔大人真動了怒,她也不敢再鬧騰,只抹了眼淚鼻涕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囁囁道:“民婦也是心疼自家小姑子,憑白無辜的遭此橫禍......”

然而她的一番表白並沒引得許楚在內的任何人動容,反倒是是許楚斜眼冷聲問道:“趙劉氏,我且問你,你之前在公堂之上說過趙秀兒是前一日一大早就身體不適,然後自己在房中休息了整日整宿,那為何她衣衫整齊,鞋襪不落,且發飾妝容都十分妥帖沒有一絲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