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了衙門,許楚溜溜達達的在街上走著,看到有趣的玩意兒還會饒有興致的打量一番。待到走到賣油紙傘的攤位上,才想起自己帶的那把傘骨折了的破傘丟在了錢家,想想那紙傘也早已遮蔽不住風雨,她幹脆上前挑了一把新的。

這次破了錢家的案子,不僅張家老爺給了五十兩的酬金,連著靖安王蕭清朗也賞了一些稀奇玩意兒。不過在她看來,那些東西遠不如後來換成的銅板實惠。

許楚是隔了九天才回到許家莊的,眼下的時候正是家家戶戶點火做飯的時候,炊煙裊裊倒是頗有幾分田園安逸氣氛。

許家因為是仵作,所以住在村子裏最偏的村西頭,眼下她推開破敗的木門進院,瞧見除了落葉跟泥濘之外,沒有旁的變化,就知道爹爹還未歸來。

她嘆口氣,先進屋放好五十兩的銀票,然後開始收拾起房屋院子來。到底是靠近山的地方,秋天又有風,樹葉滿院,塵土滿地。她尋思著再過幾年爹爹從衙門榮休了,怎麽著也得勸著他重新翻蓋下房子。

整整收拾了兩個時辰,直到天色都黑了,她才認命的進了廚房生火做飯。等燒水的工夫,她就坐在灶膛口細細琢磨起錢家的案子來,雖然錢少爺跟英兒等人是罪有應得,可她就是覺得這事兒後面還有更深的案情。

就好似前世許多人犯罪,都是受到教唆一般。

可是如今她什麽證據都沒有,只靠直覺是無法斷案的。繼夫人縱然有錯,卻也只能受幾句譴責罷了。至於她與錢少爺往日的恩怨,無論是愛恨還是情仇,都不再重要了,只要錢老爺不開口,她就一直都是錢家繼夫人......

許楚正感慨呢,就聽到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隨後灶房門前逆光出現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

“許姑娘......”那身影輕咳一聲,幽幽喚道,“許姑娘走的可真幹脆啊......”

許楚腦子轟然一白,被那聲音嚇的整個人都驚悚了。難不成是遇到鬼了,怎得那養尊處優的王爺出現在了自家這人人避之不及的晦氣小院?

待到她反應過來時候,蕭清朗已經雙手環胸站在了灶膛邊上,待瞧清楚鐵鍋裏清湯寡水的飯菜之後,挑挑眉才滿是嫌棄的冷聲道:“上次的人情好歹還有碗臊子面,這次逮住阿生的人情竟就是幾口清米湯?”

許楚見他沒有怪罪,這才有坐下仔細燒起火來,瞧著鍋裏的米湯滾開了,才說道:“王爺屈尊而來難不成就是為了要民女還人情?”

蕭清朗眼皮微微下垂,看著身下仰頭望過來的許楚,卻只看到那雙眼眸在火光的映襯下亮若星辰。莫名的,他就想起在錢家斷案時候,她眼神中的堅定跟無所畏懼。

良久之後,他才輕輕笑起來,只是聲音依舊平靜好似並無太多情緒一般,“你讓魏廣把令牌還回來是何意?女子驗屍,本就驚世駭俗,有了刑部令牌不是更方便麽?”

許楚握著木棍撥弄火苗的手被燙的猛然一縮,不過她倒是沒有多想,只開口道:“刑部的令牌是那麽好拿的?民女沒別的心思,只想接幾份簡單的私活給家裏添補些銀錢,然後給爹爹養老送終。至於那些大案要案,民女實在裏所不能及。”

見許楚遞過了一樣東西,蕭清朗下意識的接到手裏,待到接過來才發現是一塊熱騰騰的餅子。

他心中愕然,手上微微用力捏住那塊餅子,卻並沒有真的吃進嘴裏。就算他並非挑剔之人,可錦衣玉食習慣了,這粗面物件也確實覺得沒法下咽。

蕭清朗看著許楚身影忙碌的在灶房打轉,猶豫片刻之後才斟酌道:“你不願接刑部的牌子,是因為許仵作?”

“人各有命,王爺一心只希望吏治清寧,天下無冤獄,而民女則希望跟老父親安安穩穩過簡單的日子,每日不愁吃穿便滿足了。”許楚端了簡單的飯菜放到廚房唯一的桌上,笑道,“若只是民女自己也就罷了,可老父的期許民女不敢違背。”

好似是意料之外的事,可見到許楚時候,卻又覺得她的拒絕是意料之中的。其實就連蕭清朗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對一個只見過幾面的女子這般看重,或許是她的能耐,又或許是旁的他不曾見過的一種東西。

火光明滅之間,溫熱的飯菜熱氣氤氳,身姿欣長容貌俊秀的男子怔怔的看向算不上嬌俏的女子,一時之間也不知該生出什麽想法。

“那錢家的案子,你為何並不同傳聞訊下人,反倒只尋了幾個不起眼的詢問。甚至連錢老爺都不曾問過幾句,就推測出了他與英兒的內情。”

“民女不似官差查案方便,也不像王爺有足夠的人手,所以每次民女查案都先在心中列設疑點,直擊核心。”許楚一雙眼眸也就說到案件時候,會瀲灩明亮,昏黃之中讓蕭清朗莫名覺得跟前女子渾身都閃著光芒,果然她合該成為三法司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