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還成太虛道貌,地澤鼓琴泛舟(第4/4頁)

嗒!

一顆黑子落下。

“他們是農家六大長老,其一,名為弦宗。”

大隊衛兵前行,馬車轉動有聲,不遠處的密林之間,忽然有琴音傳來。

這琴聲斷斷續續,聽著不太清晰,衛兵也都未曾注意,可對於車架中的眾人來說,這琴聲卻非常清晰,起伏有度,舒緩動人。

嬴政神色微沉,冷聲說道:“五弦琴。這就是農家弦宗的琴音?”

“正是。”東皇太一聲調平緩依舊,手上又捏了一粒白子,道,“琴音本屬於木德,音律可賦生機,然而這一首琴曲卻是《伯夷操》。”

“伯夷叔齊不食周粟,枉死於山中。農家四嶽堂這首曲子,品性高潔,卻於木德生機有虧。”

嬴政眉梢微揚,道:“琴是陶冶性情之物,既然生機不富,那便不必彈了。”

“陛下說的是。”東皇太一輕描淡寫間,一子落下。

密林之間,一個正盤坐於樹下彈琴的老者,忽然察覺身周草木凋黃,頭頂黃葉飄落,片片皆帶肅殺之意。

這一曲琴音依舊斷續,卻怎麽也傳不到車中去了。

聲勢森嚴的車隊繼續前進,過了山間,前方一片平坦,側面是草地,此時卻正有一個老人,挽著袖口,揮著鋤頭翻地。

他一邊揮動著雙臂,一邊以老人獨有的滄桑音色唱道。

“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

“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歌聲蒼勁,傳到嬴政耳中。

東皇太一道:“那六大長老之中,又有一人,號稱歷師,掌握時令節氣的奧妙。”

秦始皇眼色更寒,聲音卻很淡然,道:“要種五谷,天候氣象終究只是輔助,土地良瘠才是根本,這裏一片荒地,想來也種不出好莊稼來。”

“不錯,此人土德有虧。”

東皇太一又是一子落下。

荒地裏的老頭正要再起歌聲,忽的臉色有變,舉目望去,四周竟被一片昏黃沙塵籠罩,根本看不到那本該越走越近的車隊去了何方。

車中,嬴政的臉色已經緩和下來,竟然像是比平時還多了一點笑意,說道:“還有什麽人?”

東皇太一揭開車簾,道:“又有一個,號稱禹徒,司掌水利。”

嬴政說道:“天下水德,正在大秦。此人若再作聲擾了隊列,那便是逆了水德。”

車隊繼續向前,接近了桑海的地界,各樣的流水變得多了起來,有小溪,有池塘,有河流。

始皇帝的隊伍,到了一處湖岸邊,就準備休息。

東巡的隊伍,起止有度,今日天色漸晚,就要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再啟程。

湖面上有人泛舟,四個蒼髯老者,或坐或站,從不同方向,各自架著一條小船靠近過來。

東皇太一垂下車簾,又道。

“還有谷神,藥王,兵主。”

他放下車簾之後,車隊後方,有兩個老者提氣縱身,一個抱著古琴,一個扛著鋤頭,身如魅影一般穿梭而來。

“這農家的六大長老,當年與武安君一戰,各負重傷,這些年勞形損神,本該衰弱瀕死,現在看來,他們倒是重回了巔峰之時。”

東皇太一向嬴政說道,“其實,農家六老,哪怕回歸巔峰時,論單獨一人,都要比蓋聶遜色一些。”

“不過農家有地澤大陣,透析四季二十四節氣的玄奇變化,運轉地上生死妙悟,代代相傳下來,一旦成陣,殊為不凡。”

嬴政聽罷,低沉說道:“農家陣法如何,朕還未見得,不過現在看來,至少膽色不錯。”

“或許也是因為不久之前,他們六堂堂主,死了一個,廢了四個,才激起今日之舉。”

東皇太一把一枚棋子放在棋盤邊緣,站起身來,長袍垂地,雙手合禮,道,“陛下,我去去便回。”

眼看他已經要離開。

嬴政視線低垂,若有所思,擡手喚道:“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