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牽手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趙秀雲生日……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趙秀雲生日這天,方海一大早非要擀面,這本來就是項技術活,他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最後和出來一大盆面團。

趙秀雲只覺得哭笑不得,把多的面條下油炸了放好。

一樣是煮面,方海連澆頭都做得不盡人意。

鹹,齁鹹。

禾兒一口下去直喊媽。

趙秀雲往她的碗裏倒水:“攪和攪和,吃了。”

方海歉然,他平常挺看不慣孩子挑食的,這會是自己吃一口都直皺眉,提議道:“要不給孩子拿點餅幹墊墊吧,我都吃了。”

男人的胃跟個無底洞似的,好像吃多少都不管飽。方海回回都是最後一個下桌子,連湯汁都不剩一口。

趙秀雲給苗苗挑素面條吃。

“純白面的面條,還有什麽挑的,多少人都吃不上呢。再說了,你頭回給我們娘仨做飯,咽也得給我咽下去。”

她手在桌上敲一下:“禾兒,快點,要出門了。”

禾兒扒拉著碗倒也能吃幾口,其實就是鹹,鹹得直沖天靈蓋,水拌拌還行。

方海往自己碗裏也倒水:“下回,下回我爭取有進步。”

他也是想著有來有往才有交情,早知道就不做,還糟蹋面呢,那可是白花花的面粉啊。

這個下回,趙秀雲是不期待的,她想著還是給留條活路走吧,但沒說出來,一個勁催:“行了行了,都快點吃,再不出門就趕不上船了。“

一家人今天在坐船進市區,是那種鐵皮的船,從南京一路開過來的,公社就有碼頭,每天就兩班,可以坐到浦東下,比坐車快一些。

老家是內陸,別說江河了,大點的溪都沒有,孩子沒坐過船,已經念叨好幾回了。

就是趙秀雲自己都好奇。

她倒是見過烏篷頂的小船,不過都很簡陋,到碼頭一看,載客的機動船沒有她在報紙上看的那樣大。

船艙也很狹窄,一毛錢一個大人,孩子不用票,抱在腿上擠得很,恨不得每一寸地方都用來站人。

禾兒跟苗苗興奮得不行,姐妹倆一句話也不說,死死盯著外頭,大眼睛愈發圓睜。

方海逗孩子:“再瞪眼睛都快瞪掉了。“

兩個都看得入神,完全聽不見別人說話。

方海轉而跟媳婦搭話:“這船還挺穩的。”

趙秀雲:“你坐過船?”

方海樂得顯擺。

“有回去山西出任務,打壺口過,那水叫一個大,船叫一個破,全靠老船夫撐著。”

趙秀雲起了興趣,她出於紀律,很少問方海工作上的事,也再三叮囑孩子絕對不能碰爸爸的東西,生怕哪樣違紀。

方海自己也很講究,平常一個字都不會說,說的話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事,比如現在。

“說起來,還吃過刀削面呢。人家那面做得,筋道,越嚼越香,上頭放大塊的豬肉,再倒勺老陳醋,沒得說。”

他跟孩子說話,孩子沒聽見,聽見說吃的就起勁。

“爸爸,那你要帶我們去吃嗎?”

方海一哽,訕訕摸女兒頭發:“山西離咱們這兒可遠了,回頭我問問市裏頭哪家刀削面好吃。”

對禾兒來說,只要能出門,就是極好的,不過小孩子問題多,又問:”很遠嗎?比老家遠嗎?“

方海:“估計坐火車要三四天,你們從家裏來還不到兩天。”

禾兒掰手指頭數:“好久啊。”

大於一,在她這裏都算很大的數字了。

苗苗最近在學數數,自顧自念起來。

“一、二、三、四、五、九、十。”

禾兒跺腳:“不對不對,笨蛋妹妹。”

趙秀雲是不太管孩子吵嘴的,發出一個鼻音:“禾兒,好好跟妹妹說話。”

禾兒撇嘴,自己數了一遍給妹妹聽。

一般這種時候,方海都當沒看到,不止一次他引火燒身,不是被這個嫌棄,就是被那個罵,反正這個家沒人把他放在眼裏。

兩岸的風景後退,風從窗戶鉆進來,馬達轟隆作響。

方海肩膀一重,側過頭看,媳婦閉著眼好像睡著了。碎發垂在額前,皮膚光滑,長睫毛安安靜靜地,嘴唇有點發白。

方海伸手探她的額頭。

趙秀雲掀開眼皮:“沒事,好像是有點暈船。”

豈止是有點暈船,她覺得自己兩次懷孕都沒這麽惡心過,拼命咽口水也壓不下去,把禾兒往她爸旁邊一推,跑到角落掏出塑料袋,連昨天的晚餐都快吐出來。

塑料袋還是她給孩子準備的,沒想到自己用上了。

酸臭味在船艙裏彌漫開來,趙秀雲更加惡心,拿出水壺漱口,趕快把袋子扔了。

方海坐在位置上,一手一個,坐立難安:“沒事吧。”

趙秀雲擺擺手:“沒事,吐完舒服一點。”

就是還緩不過來,她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暈船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