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少年 不許看別人,只能看我(第2/3頁)

她托腮煩惱地嘆氣。

在這縷輕薄惆悵的嘆息裏,寐中的姜姮被搖醒,梁瀟冷著一張臉拉她起來出去宴客。

王府院子前些年新修葺過,彩繪棟宇,朱欄翠幕,藻井穹頂戚裏茶檐,絞壁、覆旌都是團織疊花的錦繡。

宣闊的前廳兩側鱗次擺著膳桌,一直延伸到庭院裏,根據官位高低落座。

許太夫人高居主座,身穿檎丹十二幅銷金刺繡長裙,頭戴重樓子花冠,面貼珍珠妝鈿,打扮得雍容華貴,端莊含笑地接受眾人祝壽。

姜姮和梁瀟坐在她身側,凡上階祝酒的,總要再躬身朝梁瀟拜一拜,膽子大些的,還會好奇看一眼姜姮。

這些年,她倒更像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少女,從未出現在眾人面前,神秘莫測,身上纏繞著許多傳言,更加惹人遐想猜測。

姜姮留意看這些來祝壽的文武朝臣以及他們的家眷,都十分陌生,找不出昔年與靖穆王府來往的舊人。她想,七年前的那場禍事太大,凡與王府有來往的可能已經受到株連,生死未蔔。

她這般走神,便冷落了身邊的梁瀟,他自袖底摸出她的手,冷臉問:“好看麽?”

姜姮低垂下眉目,想了想,用空著的那只手斟滿酒樽,擡起送到梁瀟唇邊。

姿態柔軟溫馴。

梁瀟冷眸看了她一陣,就著她的手喝下酒,隔著裙衫懲戒似的摸了她兩把,才將這一段揭過不提。

過後姜姮再不敢去看別人,只乖順地低著頭,緊盯著梁瀟面前的酒樽,若是空了就要立即滿上。

只要有她在身邊,梁瀟絕不用別人,事無巨細都要她伺候。

熬到宴席將散,兩人都有些累,梁瀟拉著姜姮要回後院歇息,剛走進內廊,梁玉徽不知從哪個地方閃出來,一臉躊躇,不住覷看梁瀟的臉色。

梁瀟白了她一眼:“說吧,怎麽了?”

“那個……兄長莫氣,母親她……她請舅舅一家來了,你放心,我將他們讓進西跨院了,絕沒有外人看見。”

姜姮感覺到梁瀟握住自己的手微顫了顫,指骨緊繃,驀得松開了她,對她說:“回你自己的院子去,不許出來。”

她點頭,乖乖地領著侍女走了。

梁玉徽顧不上替姜姮不平,得先安撫這尊閻王,緊跟著闊步流星的梁瀟,急道:“今日母親過壽,你看在她養我們一場不容易的份兒上,別鬧得太厲害,都是些不懂事的人,打發了就是。”

梁瀟霍然止步,回過頭來看她。

他目中藏著碎冰,射出冷厲尖銳的光,道:“我早就說過,我不想再看見他們,為什麽偏聽不懂人話!”

這話太難聽,可梁玉徽卻不敢反駁。

她知道兄長為什麽這麽恨舅舅一家。

當年父王撂下母親和他們兄妹回京成親時,給他們留下了些銀錢。若用得好,那些錢足夠他們衣食無憂過一輩子了。

可偏她這舅舅不學無術,貪財好賭,將錢全都搜刮去揮霍一空。

後來兄長生病,無錢醫治,母親不得已賣了他們才七歲的姐姐。

那姐姐是母親和別的男人生的,一直對外誆稱是丫頭。

梁瀟幼年時是姐姐在照顧,生了場病燒得昏昏沉沉,再醒來時卻已不見姐姐,他順著吳江河畔跑出去很遠,哭求人牙子告訴他把人賣到哪裏去了,人牙子也無從說起。

風月之地人口買賣是在尋常不過的事,他經手的人太多,實在想不起。

往事淒清幽冷,若細細咂摸,總會品出些帶血的滋味。

姜姮回了自己的小院,迫不及待換下沉重禮衣,穿一襲輕薄柔軟的紗衣,坐在窗邊翻看書冊。

只翻了幾頁,便聽見西跨院那邊傳來哀嚎。

極渺的聲音,根本辨不出是誰發出來的,但姜姮直覺是許太夫人,因為除了她,這府中恐怕沒有人敢在梁瀟面前這麽放肆。

這聲音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消弭於塵,回歸寂靜。

棣棠悄悄湊近姜姮,小聲說:“我覺得靖穆王活得真累,跟誰不知道他的底細似的,一天天徒勞遮掩。”

姜姮不理她,她又道:“我剛剛偷偷出去看了,女人孩子一大堆,抽抽噎噎地被趕上馬車,從後角門送了出去。”

“女人?孩子?”姜姮詫異。

棣棠道:“太夫人時常接濟她這弟弟,倒也娶了妻妾,生了孩子。有幾個女孩子十五六歲的樣子,管靖穆王叫表哥,我猜太夫人就是打的這主意……”

話音未落,寢閣的門被踹開了。

梁瀟面容森冷地進來,指著棣棠:“把這丫頭的眼挖了,舌頭拔了,丟出府去。”

閣中人驚駭不已,一時定住,待看見烏壓壓的小廝湧進來,才想得起來伏地跪倒。

棣棠躲去姜姮身後,姜姮展臂將她護住,小廝們連擡頭看一眼姜姮都不敢,更遑論去與她搶人,躑躅難前,一時僵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