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少年 不許看別人,只能看我

梁玉徽眼見梁瀟神情變幻莫測,由松動逐漸變得冷硬,猜到幾分:“你若是在意她和辰羨的事,那也得講些道理。都是父母之命,你從一開始就是知道的。”

“不,不僅如此。”

梁玉徽驚愕:“難道還有別的事?”

梁瀟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恢復深邃幽冷,淡漠斜睇她,“做你該做的事,少打聽。”

梁玉徽敗興地咂咂舌,看了一眼姜姮休憩的偏室,心道總有一天她要問出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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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姮睡了一覺,稀裏糊塗做起夢來,夢中白霧連綿,藕花瀲灩一池。

那日是辰羨的生辰,姑姑本要帶著他和姜姮去清鐘寺供生辰燈,臨行時叫瑣事絆住,便只叫他們兩個小輩先去。

馬車駛至朱雀門街西停住了,姜姮挑開簾看,見辰羨和梁瀟各騎一匹黑鬃高頭馬,在街心說話。

梁瀟還穿戴著紗帽官袍,長長的袖子順著馬背垂曳,看上去像是在出公幹。

姜姮聽見辰羨邀梁瀟與他們一起去拜佛。

梁瀟的生辰也是這幾天,府中卻從來不會給梁瀟操辦生辰宴,雖然都在一個屋檐下,但自小,他與辰羨的境遇便天差地別。

梁瀟素來寡言淡漠,讓人看不出他究竟對這些在不在意。

姜姮將下巴擱在馬車窗沿上,隔熙攘人群呆呆看向梁瀟。

那時因為玉徽和姜墨辭的事,兩人已疏遠許久,姜姮雖是個沒心沒肺愛玩愛鬧的性子,但在梁瀟那裏遇了幾回冷,卻也知道收斂,待他不復以往熱情。

她見梁瀟神色寡淡,沒甚興致的模樣,但一眼瞟見她,滯默片刻,應了辰羨所邀,與他們同去。

佛寺中有許多間小廟,廟裏供奉各方神靈真身。幾個小沙彌引他們三人分別去了三間不同的小廟,說要在海燈前單獨祈願,摒棄遐思,身心皆誠,方可應願。

說完,他們果然都退了出去,只留姜姮在小廟內。

供桌上菩薩寶相莊嚴,端凈瓶俯瞰人世。周遭靜悄悄的,唯有一些杳杳傳來的誦經木魚聲。

姜姮跪坐在蒲團上,仰望著菩薩,驀得嘆了口氣。

“菩薩,辰景哥哥不理我了。”

她憂郁而傷懷地對菩薩傾訴:“他從前對我可好了,會替我做功課,給我買糕餅,還幫著我翻墻出去玩。他還會對我笑,他笑起來可好看了,可是……因為玉徽的事,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笑過了,也很久沒有理過我了。”

“我從小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所以我沒什麽別的可求,我只求你保佑,讓辰景哥哥理一理我,多跟我說幾句話。”

姜姮說完,呼得舒了口氣,郁結已久的心事終於吐出來,無比輕松暢快。

她仰頭再看向菩薩,見那莊嚴寶相上掛著神秘的微笑,垂目看向她,帶著對塵俗宿命的悲憫。

她向來心思淺薄,不喜深愁,好像跟菩薩約定好了一般,朝寶相擺了擺手,蹦蹦跳跳地轉身推門出來。

院中古樹參天,梁瀟在樹蔭裏負袖踱步,光斑流轉在他那張清秀姣好的臉上,照出幾分風月少年的矜貴飄逸。

姜姮站在廊廡下,看得呆住了,臉頰不由得發燙。

梁瀟走到她身前,道:“衛王急召,辰羨先走了,我送你回王府吧。”

放在往常,姜姮早該跳起來發脾氣了。可此刻,在梁瀟溫脈的注視下,她竟乖得像只小貓,迷迷瞪瞪地點了點頭。

她依舊是坐馬車的,梁瀟也依舊是在外騎馬,兩人隔一道簾子,走過喧嚷吵鬧的街衢,漸漸安靜,姜姮估摸快要到王府了,才忍不住道:“辰景哥哥,你快要過生辰了,你想要什麽禮物?”

外頭沉默了片刻,梁瀟道:“我不過生辰的,不用多費心。”

“為什麽不過啊?過生辰是多麽高興的事,那表示我們正慢慢長大。”姜姮挑開簾子,沖梁瀟樂呵呵地笑:“我們長大了,就會更自由更快樂的,想出門就出門,不必再偷偷摸摸地爬墻,不必受長輩約束責罵,多好啊。”

梁瀟低眸瞧她,見她笑得開心,竟也跟著笑了笑,聲音溫柔又帶一點點垂憐:“姮姮,你錯了。小時候得不到的東西,長大了多半也得不到。命運慣會捉弄人,總不叫人如願。”

姜姮聽得懵懂,捕捉到了“命運”二字,興沖沖地問梁瀟:“剛才在廟裏,你向菩薩許什麽願了?”

梁瀟執韁的手微頓,眼神倏地飄忽起來,低咳了幾聲,道:“你呢?你許的什麽願?”

姜姮一怔:“我啊……我……”

她支支吾吾,梁瀟故作輕松道:“是不是與辰羨有關?想讓他多陪陪你,他近來可忙得很,總是不著家。”

“辰羨?”姜姮呢喃,眼睫顫了顫,默默把探出來的頭縮回馬車裏。

她怎麽完全把辰羨給忘了?

今日可是為辰羨生辰祈福啊,可是菩薩面前一句都沒有提他,回去若是姑姑問起來怕是又要編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