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壽宴當日宮中禦賜的夜明珠,陸玨派茂華給婉婉送了來。

打開蓋子,那顆夜明珠足有兩手捧著那麽大,白日裏瞧著都熠熠生輝,想必定然是價值連城。

這樣的東西要不是表哥替她收下了,婉婉決計都不敢要。

過後幾日,因是皇帝給了賞賜,陸夫人程氏本來是要依照禮數,遞牌子進宮,帶著婉婉去謝恩的。

可現在……

頂著靖安侯府準世子夫人的名頭,皇後娘娘倒不願意見她了。

這日早膳後,婉婉正還拾掇著,素琴就踏足了濯纓館。

“姑娘先不必勞動了,昨兒個皇後娘娘教人傳了口信兒,說近來鳳體違和,謝恩就免了,只教夫人與大小姐進宮去說說話,姑娘就歇著吧。”

這一番話恐怕還是客氣著說了,但也實在很是教人不上不下地犯尷尬。

送走了素琴,婉婉站在衣架前穿著半成的宮裝,頹然從鏡子裏看雲茵,“雲姐姐,皇後娘娘其實並沒有鳳體違和,而只是不願意見我,對不對?”

靖安侯府當眾定下婚約,消息早在那天晚上就傳遍了盛京。

雲茵也不難猜到,皇後連當初出身睿王府的昌寧郡主都瞧不上,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就破天荒瞧上婉婉?

可她不舍得對婉婉直言,“姑娘也不要想太多,萬一就是真的違和呢?”

婉婉垂首沒說話,顯然並不相信這番說辭。

雲茵只好又委婉道:“皇後娘娘大約只是才聽聞婚約,一時還未能轉圜過來而已。”

“皇後娘娘打從年輕時候起,心氣兒就高,別說是你了,盛京城裏約莫就沒幾個能入她的眼,記得就連原先先夫人進門,都是一樣的不得她待見。”

“先夫人是怎麽了?”

婉婉聽到這兒,這才終於重新撐開了眼皮兒。

雲茵如今倒不瞞著她,嘆道:“先夫人和姑娘差不多,明明都是極好的人,只是門第低些罷了,便教外頭那些人不放在眼裏了。”

“當時先夫人嫁給侯爺,也是城裏轟動一時的高嫁呢。”

婉婉聽著心下略覺奇怪,她明明記得茂華口中的先夫人,也是出身顯赫的大家閨秀,怎麽會和她一樣因為出身而被人看不起?

她對朝堂上的事情不太了解,但太傅也是一品官職,與侯府理應是門當戶對的好姻緣才對的吧?

婉婉對有關陸玨的事,總是很感興趣,提著宮裝在妝台前坐下,且等著她的後話。

雲茵便繼續道:“記得那會兒,是侯爺先相中了先夫人,給府中老夫人與老太爺說了,二老都十分開明欣然上門提親,但唯獨不贊成的,就是還未出閣的皇後娘娘。”

現在來看,這份不贊成顯然沒有阻礙到那門婚事。

“先夫人進門,皇後娘娘整整大半年未與先夫人說過一句話,後來先夫人不慎小產落胎,性情大變,與侯爺之間亦是不睦,鬧得府中很是動蕩了一陣子。

“靖安侯府平白教外人看了大笑話,皇後娘娘心裏更憋悶著那一口氣,如今姑娘與世子爺訂親,府上算是重蹈覆轍了,娘娘不肯見你也在情理之中。”

婉婉聞言稍怔住片刻,“原來先夫人與侯爺之間,並不和睦的嗎?”

那湖對岸那棟蒹葭玉樓,傳言中夫妻二人彼此情濃時愛意的見證,在情意消散恩怨相對時,豈不是成了巨大的諷刺?

先夫人還為何要將這樣的地方留給表哥?

雲茵稍有感嘆,“你還是不知事,男女之間的情愛是這世上最難猜度的事情,先夫人與侯爺……說不上來。”

說著她又不忘告誡婉婉,“這些事,你可勿要貿然去世子爺跟前提,記著沒?”

婉婉哪會這般不知分寸,鄭重嚴肅板起一張小臉,跟雲茵保證說知道了。

這一趟進宮是去不成了,雲茵又照看著婉婉把穿到一半的宮裝脫下來,換了身舒適的衣裙。

雲茵出去後,婉婉爬上軟榻,趴在窗邊去看那棟玉樓,一直看了好久。

*

這邊程氏此回進宮一趟,直逗留到當日下半晌方歸。

應付了大半天皇後,直把她累得夠嗆,那場莫名其妙的婚約,教皇後悶氣得好似犯了頭風症。

程氏進鳳儀宮覲見時,皇後頭上帶著抹額,秀眉間盡都是愁緒。

“老夫人這又是犯了什麽糊塗,多少年了,侯爺先頭就已經在這事上栽過一回跟頭了,現在怎麽又給容深定下了那鐘家丫頭?”

“那丫頭就在跟前孝順了老夫人幾年,就值得她老人家善心大發,拿著容深這個侯府世子的終身大事心疼外人嗎?”

“一而再地不顧門第高低,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成侯府的世子夫人、當家主母,那往後還教旁人怎麽看靖安侯府?”

……

程氏在底下聽了大半天,耳朵都險些起繭子,大多時候插不進話,她也確實不知該接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