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國書(第2/3頁)

說笑呢,怎麽可能。

蘭少卿理智上當然知道這不可能,斟酌一二還是讓開了路:“你有一盞茶的功夫探視。”

聞人清鐘點頭晃進了天牢,過了三道關卡,到了這位權相牢門前時,遙遙行禮。

“師弟在朝時,常說大理寺天牢坐北朝南、冬涼夏暖、四面通透,特特在此為我留了一處單間……沒想到,卻讓老師先住上了。”

牢裏一燈如豆,當朝的丞相似乎與平日裏並無區別,一樣是花白的頭發、滿是褶皺的衣袍,正翻著一本聖賢書。

他本就不在意什麽奢靡享受,日子過得清苦,到這裏並沒有什麽不適。

“入冬了休耕了,今年雨水少,叫戶部放著些稅糧,免得明年青黃不接,苦了百姓。”他倒沒有聽聞人清鐘的諷刺之言,而是關心起了糧食收成。

聞人清鐘一貫雲淡風輕的神色緩緩沉澱下來,道:“與其擔心百姓,不擔心擔心朝廷嗎?老師,你的相位可是要歸我了。”

“陛下不會把相位給你。”樂修篁側首想了想,道,“給她也不會給你,你不適合。”

“為什麽?”

“你放縱人欲,做不了聖人。”

聞人清鐘不由得“嘖”了一聲,道:“時至今日,老師的論調還是這般傲慢。都是一介凡人,我做不了,她便可以嗎?”

“她可以,畢竟她答應了為師,只要秦家的血債平了,她便可以做個聖人……沒有夫君、沒有親族、沒有後代,如是才能秉持一顆公心統禦朝廷。”

聞人清鐘面上浮現出了厭惡的神色。

樂修篁主張是——朝廷不能交到只憑一身血統就坐天下的皇帝手裏,要讓公認的、毫無私心、能力絕然的聖人來控制朝政,讓皇帝當一個傀儡。

一個聖人行將就木時,要物色下一個聖人來接任這個“天命”。

為此樂修篁物色了很多弟子,他的眼界很挑剔,能力出眾是最基本的,還要斷絕七情六欲,才能接任他的“聖人”身份。

“我老了。”樂修篁緩緩道,“我在蜀國時,犯了頭風,良醫難治……我已沒有時間去找下一個聖人了,只有她了。”

“她家族究其根本,也是大魏所害,你怎知她就願意為國獻身?”

樂修篁笑著搖頭道:“所謂一家一國,並沒有善惡原罪之分,歷朝列代,哪個沒出過明主昏君。它只不過是耕夫鋤下的一塊地而已,是看著它爛掉,還是勤加耕作使之豐饒,皆是看耕夫所為。”

“老師眼中,是如今的魏主能力不夠,才讓老師當年選了朱明?”聞人清鐘負手來到牢門邊,道,“我聽聞潞洲有一‘子牙樓’,老師盛年時曾長住子牙樓,在那處見過無數英雄豪傑,我想,陛下和朱明都曾與老師相談過。”

“只能說世事無常。”樂修篁道,“我見陛下時,他在靈州做區區藩王……先帝二十五個兒子裏,他是最不受寵的,還被朝廷派刺史監視。倘若效仿光武帝走義軍的路子……他身上拖著封氏皇族的惡名,天然便與受苦的百姓對壘,也行不通。”

這也無怪乎他看走了眼。

樂修篁眼裏,當時封琰的母妃被先帝打斷了腿,其本人更是不受寵,有志難伸,根本不可能與帝位有緣。

聞人清鐘又問道:“那老師眼中,朱明為人又如何?”

“朱明為人高傲,被折辱之後更是殘忍暴戾,以百姓為牲畜供養他的大軍,雖有一時之銳,久必折斷。”

聞人清鐘道:“這樣的人,按老師的教導,應該是屬於‘不可輔’的那一類。”

“確實如此。”

“那老師為何選了他?”聞人清鐘眯起眼問道,“這是我一直不解的事……老師既然事事以天下為重,為何要選擇讓一個注定禍害天下的人做主?”

“因為朱明必能活到為禍天下的時候。”

聞人清鐘的神色終於起了變化,憑他對這位老師的了解,他從不說虛話,敢布計殺鎮國公秦嘯,必定是有所依憑。

這個依憑是什麽呢?莫不是等到朱明一統天下之後,再行刺篡位於他?

這說不通,文臣篡位很難,何況開國之主通常手中必有軍權,一個外臣隨便把皇帝殺了坐上龍椅,那朱明手下的將領怎麽可能服他,到時遍地割據的局面一定不是樂修篁想見到的。

“我曉得你在疑惑什麽。”樂修篁緩緩地笑了,“這就是為師給你出的最後一個謎題,你可以讓夏洛荻一起猜。”

……

一大早,扶鸞宮。

嬪妃們的車駕在剛清掃過積雪的宮道上徐徐駛來,下車時每個人臉上依稀殘留著冬日的睡意,直到進了扶鸞宮之前,嬪妃們才互相敲打醒對面。

德妃站在宮門口一一教訓嬪妃:“陛下風寒,這兩日都沒露面,爾等就算不關心,多少也掉幾滴眼淚裝成個關心的樣,整日裏吃飽就睡的樣子成什麽樣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