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懷疑

“大人說的是, 稍後便讓人來抓。”高太監強行擋在聞人清鐘面前,又道,“話說回來, 今日不是裴閣老輪值麽, 怎會是聞人大人?”

聞人清鐘瞥了眼高太監身後的大木箱子,也不急著戳破, 悠悠道:“這不是大理寺今日兩司會審那秦姝的案子, 先前刑部那裴侍郎停職在家,裴閣老怕自家外甥攪出什麽劫法場的幺蛾子, 便臨時和我換了值。”

高太監為免夏洛荻從想起裏沖出來給聞人清鐘一棒子, 忙道:“哪兒能有這等事, 案子不還是在審嘛……還有先前傳出的要秦夫人去北燕和親的事,大理寺又是秦夫人熟悉的地方,怎就鬧到法場上去了。”

聞人清鐘笑道:“這就是公公短視了, 宮裏宮外的難免消息閉塞。不管出於什麽緣由, 別人自然是要力保秦夫人的,可主審的那還不是有個刑部的老薄嗎。”

木箱裏的夏洛荻心裏一沉。

這個薄有德她其實並不熟,此人算是潞洲的地方官,靠著一手精湛的站隊技巧, 在封琰登基後第一個開城投降, 雖然沒有什麽才幹, 但屬於吏部默認的“可以榮歸”的那一類老臣。

哪知道上任以來這般不堪。

外面的聞人清鐘繼續道:“我同這老薄有過兩次酒局,他之前怠惰職責讓陛下罵了, 秦姝的案子辦得又難看,眼瞧著要遭貶, 兜不住他下面那些蒙蔭的裙帶……我若是他, 便索性想法子趁機按死秦姝, 也算是了結了一樁舊案,免得最後落個裏外不是人。”

高太監打著哈哈道:“不會吧……眾目睽睽之下,這薄尚書焉有這般膽子?”

“昨天還聽刑部的人抱怨說薄有德正經案子不查,整日裏上下打點關系,也不曉得要做什麽。”聞人清鐘道,“不談了,陛下托我找份奏本,我取了便走,不打擾公公打掃倉庫。”

言罷,他繞到裏間,找了一陣,打開其中一個木箱子,從裏面抽出一本灰撲撲的奏章塞在袖子裏,正轉身出來的時候,就見門啪一聲關上。

“……”

聞人清鐘看了看堵著門的高太監,道:“你逼我也沒有用,有些話不方便明說,懂得都懂。”

夏洛荻從木箱子裏拱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扭頭一臉森然地看向他:“我給你三句話的機會,你現在就給我明說,不然今天我們兩個只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這裏。”

聞人清鐘貼在門上,道:“你我皆是斯文人,何必打打殺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夏洛荻拿起旁邊的油燭,面無表情道:“你已經只剩下兩句話了。”

聞人清鐘:“……”

聞人清鐘:“簡單來說,就是我喝酒時聽說薄有德怕是糾集了不少當年受北燕南下時家破人亡的百姓,若是秦不語活著從大理寺出來,就要帶著這些百姓沖擊衙門。”

夏洛荻一驚,但並沒有慌亂,今天這事鬧這麽大,按大理寺的習慣,定是要臨時調配兵馬維持秩序,少許人沖擊衙門算不得什麽事。

“你或許覺得算不得什麽事,但昨日內閣議事時,戶部聊到這半個月進京的外地散戶比往年多了一萬多戶,也就是少說有一萬人在大理寺周邊圍著,就等著看秦姝被鍘——她此番一旦活著出來,其結果你可以往大了想。”聞人清鐘說完,就閉上了嘴。

夏洛荻眼底一沉,道:“薄有德憑什麽?”

查不出案子是小事,甚至他被貶官也是小事……但散播謠言、糾集百姓沖擊衙門,這事若是被發現了,那他的官位可就徹底保不住了,不止保不住,還要被問罪。

他一家美滿,和秦家無冤無仇,一個秦不語,值得他這麽做?

聞人清鐘指了指自己的嘴,夏洛荻作勢要燒他頭發,他才正經說道:“大多數人突然做出不尋常的事,要麽背後有利益,要麽背後有脅迫,你猜是哪種?”

夏洛荻當然曉得官場裏最大的利益就是順風順水混日子且不做出頭鳥,薄有德都到了這份上了,顯然不是為了利益,極有可能是有人拿住了他的把柄要挾他,一定要把秦姝的案子做死。

薄有德是今年中秋後才進京為官的,吏部的折子並不難找。

夏洛荻扭身翻開一疊還未曾落灰的吏部折子,從上面抽出幾本,隨便翻了翻就找到了薄有德升遷為刑部尚書的調任折子。

“年五十七,曾任寧州通判,後知任潞洲知州……潞洲。”

潞洲前一任知州,正是她的老師。

夏洛荻有一瞬間失神,聞人清鐘道:“文官想拿捏一個人太簡單,任上留個大紕漏,等著下一個上任的愣頭青一腳踩進去,那個人還不是任自己擺布?”

“……”

“公審結束之前,你大可以慢慢想。”聞人清鐘擺了擺手,道,“我先走了。”

“慢。”

聞人清鐘步伐一頓,回頭望向夏洛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