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請脈(第2/3頁)

這時,剛出去沒多久的高太監突然折返,道:“陛下,出大事了。”

封琰;“……”

他捏了捏眉心,道:“又是什麽事?”

“樂相回來了!已經到宮門口了!”

……

到了宮城時,雨幕漸稀,德妃本想帶著夏洛荻暫且回宮,但看樂修篁的意思,怕是要帶她去文淵閣向皇帝正面問詢,一時也只得低聲對夏洛荻通了個氣兒。

“你既入了宮妃冊,便是皇家的人,此生怕是不能再全身而退。樂相若要尋你的不是,只推給陛下便是。”

反正這事……本來就是皇帝的鍋。

德妃推得心安理得,夏洛荻也只能點頭道:“多謝娘娘教誨。”

天色不早,德妃也只得先回了後宮,留下夏洛荻跟在去了雨蓑、換了一身皺皺巴巴的官袍的樂修篁身後。

“老師……”夏洛荻忍不住還是先開了口。

“蜀中多濕氣,一個不留神,官袍都能長幾簇蘑菇。”樂修篁勉強撫平了衣袖上的褶皺,倒也不似要斥責她什麽,道,“見你豐潤了許多,看來陛下未曾苛待於你。”

夏洛荻垂首道:“學生慚愧。”

“你是該慚愧。”樂修篁的語調輕描淡寫,但話卻陡然壓得極重,“但凡你想,便是天子也會為你如癡如狂,無論你幹出什麽驚世駭俗之事,都會為你周全……莫不是這些年安逸了,反倒忘了你這份真容曾招來了什麽禍事了?”

夏洛荻如雷殛一般呆在原地,片刻後,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了下來。

“學生不敢忘,以色事人者,難斧世道之正。”

“為人臣者,若將贖世大願系於君王的偏愛,乃下流之道。”文淵閣前,樂修篁回過身,蘊滿滄桑的眼睛看著夏洛荻,道,“當年為師見你意志恒堅,方答應你以女兒身行輔佐王朝之事,你是怎麽發願的,可還記得?”

那年,她都發願了什麽呢?

夏洛荻模模糊糊地想起來,這段時日是忘記了,她剜心瀝血地發過誓,欲求沉冤昭雪,欲求人世清朗……要讓這吃人的世道終結的。

可這不是凡夫俗女能做到的,她就必須當一個如樂修篁一般的聖人。

……你別再救我了,走不到頭的。

夏洛荻像是抽光了氣力一般,氣若遊絲道:“學生不敢……再也不敢了。”

“罷了,沒料到你落到這樣的境地,也是為師的疏失。”樂修篁無聲地嘆了口氣,“恰好今日之事也算是個由頭,為師拼著這相位不要,也要把你救出來。”

夏洛荻張口欲言,直接高太監已經候在文淵閣外,拱手相迎。

“樂丞相,陛下已經等著您了,二位淋了雨,先喝些姜湯吧。”

“多謝。”

用過姜湯後,樂修篁踏入文淵閣,夏洛荻緊隨其後。進去之後一直吊兒郎當的聞人清鐘也不再一副輕浮的姿態,而是老實候在一旁。

“老師。”他行禮道。

“左都禦史……不,鴻臚寺卿,如今你也不是樂某門下之人了,還望日後行事,都如此次和談一般為國效力。”不緊不慢地說了這樣一句之後,樂修篁便進入閣中。

“老臣樂修篁,拜見陛下。”

“樂相不必多禮。”封琰的視線越過樂修篁身後,落在低著頭的夏洛荻身上。

她向來很少這般低頭的,也就是她恩師面前才會如此。

只是封琰瞧著她略顯僵硬的神態,直覺上感到有些不對,回過神來時,便見樂修篁一撩衣擺,直接跪在了地上。

聞人清鐘在一側看了一眼夏洛荻的神色,微微露出疑惑之色,似是察覺到了他們之間氛圍有異,但卻什麽都沒說。

“樂相。”出於敬重,封琰還是起身道,“朕早已說過,此生不受樂相之跪,請起。”

樂修篁堅辭不起,道:“臣當得此跪。”

“這是何意?”

“臣今日跪君王,其緣由有三——

臣族中親眷張揚跋扈,仗勢欺瞞秋闈,無視法紀,此其一;

臣教導無方,放任門人弟子欺君入仕,以致令朝廷吏治如同笑柄,此其二。”

說到這,樂修篁頓了頓,道:“其三……臣請陛下念及夏洛荻尚有功勛,廢其宮妃之身,削為平民,放還歸家,臣願辭官歸鄉,以正朝廷綱紀。”

三條罪責加身,短短數言,卻重過封琰批過的所有彈劾夏洛荻的折子。

那些庸官碌吏落井下石之言他可以不理會,但樂修篁這個夏洛荻的恩師、朝廷之柱石的請求他卻不能無視。

“……樂相言重了。”

封琰早知會有這麽一日,前面兩條罪己之論可再商榷,他也必不會允許樂丞相辭官。

但他也知曉,樂修篁真正想說的,就是要逼他放夏洛荻走。

“樂相為家國功勞可堪銘於青史,若允了樂相辭官,朕與那歷代昏暴之輩又有何異?再者……”封琰復由定定地看向夏洛荻,“朕也信樂相門下乃鳳凰巢,出則必聞鳴於天下,倘若泯然於眾人,朕心實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