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請脈

“舉子樂朗, 參與逼迫死者秋瓶、秋闈舞弊欺世盜名、兼仗勢威脅公堂,毫無悔意,待秋闈科場舞弊相關官吏查實後,奪其功名, 其三族十年不得入仕, 樂朗處二十年徭役, 查實之後若還有其他情節惡劣者, 一並清算直至問斬!”

判詞發下,樂朗呆坐在地上, 什麽封官拜相的春秋大夢, 這下是徹底醒了。

“伯父!伯父!”他爬向身披蓑衣的樂修篁, 惶急道,“你得救我啊!你可是手眼通天的大魏丞相, 皇帝都要看你的臉色,你說句話救救我啊!”

樂修篁看著差役將他拿住, 神色未動,道:“你自幼資質不行,在鄉下讀書做個教書先生尚可,但決計不是做官的料。依稀還記得當年你才十幾歲,想要的不過是幾畝良田, 幾間大屋平安度日……沒想到一轉眼十幾年過去,你的心也野了, 別人哄上幾句, 你便以為可以無法無天?”

樂朗奮力掙紮著, 道:“可他們都是這樣對我的啊!我龜縮在那鄉下讀再多書有什麽用?我一出來, 那些官吏聽到我的姓氏, 哪個不是金山銀海的送著, 一個個恨不得跪下來舔我的鞋!我從前傻,從來都不曉得,你都是一國宰輔了,這般滔天的富貴,就從來不想著提攜一下家裏的人,哪有你這般當長輩的!”

“啪!”

夏洛荻一個巴掌幹脆利落地甩在樂朗臉上:“一念貪生,遺惡無窮,朝廷若錄了爾等為官,才是滔天的禍事!”

“帶下去!”

樂朗與仇老二兩個爾虞我詐,沒想到最後可能當真應了夏洛荻的話,沒準有緣菜市口相見,黃泉同路。

待這二人都被帶下去關押起來,樂修篁對著堂中眾人一揖。

“今日,有賴諸位明正典刑,望關中世家以某為記,勿再出此等族人仗勢跋扈科場之事。”

所有大臣連忙回禮,口稱不敢,李太師也起身來,見樂修篁鞋上還帶著泥濘,道:“樂公出使蜀國舟車勞頓,怎不通候官驛讓京中相迎?”

樂修篁身側的拿蓑衣的親隨道:“太師,相爺回程時,路過青州想看看農田柴桑,便讓車隊先行回府,取了雨蓑下地看了看京郊田壟的收成,這兩日都是住宿農戶、客棧,是以未能提前相告。”

不少朝臣面露羞慚之色,樂修篁拜相以來,衣食樸素,出行從簡,所治經典從不孤芳自賞,而是力求用之於民。倘若朝廷裏選個聖人,便是皇帝也會選其為世間表率。

“樂公辛勞。”李太師道,“想你我輔政這些許年,論勤儉老夫是萬萬比不上你,既然回來了,不妨便讓老夫做東為你接個風如何?”

“李公盛情,樂某不敢推卻,只是樂某已奏報宮中請求入宮面聖,改日自會登門拜候。”樂修篁婉拒罷,又看了一眼垂眸不語的夏洛荻,道,“你的事,稍後同為師細說。”

德妃也收斂起了氣勢,她曉得夏洛荻入宮時,樂修篁尚在蜀國為使,怕是回了大魏才曉得出了這樣荒唐的事。

同其他人一樣,她也好奇樂丞相到底知不知曉夏洛荻是女兒身的事,倘若知曉,就是明知是“她”非“他”,還要縱容她為官多年欺瞞世人,這對樂丞相的名聲同樣是個不小的打擊。

一想到這一節,德妃又唯恐樂修篁見怪於夏洛荻,便道:“樂相,既是入宮,不妨同本宮一道吧。”

“多謝娘娘。”

樂修篁倒也不拒絕,待德妃走後,他將雨笠蓋在夏洛荻頭上。

“走吧。”

夏洛荻全程不語,跟著樂修篁緩緩走入了雨中。

……

文淵閣。

“陛下,出大事了。”

聞人清鐘根本就沒有回家睡覺,看罷了太師府的熱鬧之後,便直接去了宮中的文淵閣開始騷擾皇帝,一進來,便神秘兮兮地說道:“昭娘娘又涉案了。”

筆尖上的朱砂在奏折上滴下一個猩紅的圓點,封琰擱筆、擡頭:“哈?”

“臣還當陛下是知道的,原來陛下不知道——那昭娘娘替高公公去李太師府上跑腿送禦禮的事。”聞人清鐘道,“莫不是陛下不知道此事,那難道是昭娘娘假傳聖意?”

“沒有,就是朕要她去的。”封琰一口否決,瞥了一眼高太監。

高太監連忙一陣咳嗽,一副病容道:“對對對……老奴進來風寒,昭娘娘憐念老奴辛苦,便為陛下跑了這趟差事。”

“公公如此病重,還守在陛下身側,當真是身殘志堅。”聞人清鐘嘆道。

封琰將奏折丟在一邊,擺擺手讓高太監出去,又問道:“她涉的什麽案,可有弄出人命?”

……聽這話頭,像是弄出人命也要包庇的意思?

聞人清鐘歪著頭想了想,道:“陛下過慮了,其實是昭娘娘見義勇為,夥同犬子截下了一個襲擊秋闈舉子的歹徒……”

封琰聽他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概述了案情,得知最後是被大理寺帶走處置了,而且夏洛荻身邊還有個德妃,便點了點頭:“那就算不得什麽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