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審問

裴謙今早一下朝, 就去了大理寺找蘭少卿喝茶,不為其他,乃為大理寺負責追查之前韓氏打鬧百叟宴的案件。

此案的韓氏, 雖然後來查明是先皇後身邊的宮女,王尚書多半對她的所作所為並不知情,但畢竟她是過了王家們的姨娘, 王家也多少要受一些牽累, 至於是大是小, 就由大理寺來斟酌了。

大理寺的蘭少卿正為此事頭禿, 都說大理寺的風水不好, 誰居正堂那個正卿的位置,誰都要掉頭發。因韓氏死在大牢裏,蘭少卿這兩日忙得意識渙散, 連奏折裏都不免夾著一兩根英年早脫的秀發, 見了裴謙來,只想把他往外攆。

“……去去去,我沒空理你。”蘭少卿埋首公文當中,頭也不擡道,“王尚書罰俸三年、降爵, 外調青州知州, 這事已是定了的,不上不下算是小懲大誡, 幾時也輪不到你刑部來唧唧歪歪。”

“別、別呀, 青州多近呐,就不能往遠了調嗎?”裴謙拍著手裏的案底文卷, 道, “要不您再看看, 我們刑部還壓著不少王尚書的案底,有放私貸的,有鬥毆鬧事的,還有調戲婦女的,你再多看看再結案唄。”

“彈劾監察百官是都察院的職責,你要是平日裏閑的沒屁放,就別在刑部幹了,來年請調去都察院去。”

都察院出了名的蛇鼠一窩,裴謙在刑部幹得好好的,自是不可能去,道:“我只是覺得以王尚書的大才,在青州未免委屈了,最好是往崖州那些大展拳腳的廣闊天地去。我這案底都扛來了,你就看一眼吧,順便在折子裏添兩筆,我可不是誣陷他,這都是他自己實錘了幹過的。”

蘭少卿一攤手,道:“你當我不曉得你是想幹什麽,是為了不叫王尚書和他家那傻兒子去騷擾秦夫人吧。我手邊這麽多公文沒處置,今日要坐堂,哪有時間理你這些閑事,再不走我叫差役打你出去了。”

“這都快放衙了,哪裏還會有不長眼的前來報案……”

裴謙話音剛落,就見外面登聞鼓“咚咚咚”地響起,大理寺的主簿擦著汗跑進來:“大人、大人,李太師府今日德妃娘娘省親,連帶著請了朝中不少閣老大臣,哪知席間出了事故,說是一舉人墜傷,連帶著牽出一起人命官司,太師和娘娘還有咱們大人都在外面等著呢。”

蘭少卿兩眼一昏,抓著脆弱的發根問道:“你說還有誰?”

“有咱們大人呀,她也出宮來了,本來是去李府送禦禮的,沒想到正好撞上這起案子。”

蘭少卿一把逮住想跑的裴謙:“你不是閑的沒事幹嗎,過來幫忙!”

……

大理寺正堂。

“小人……仇老六,在貢院當差,平日裏做一些灑掃活計。那一日秋闈過後,在貢院裏拾得一枚白玉筆帽,小人想著此物雕工精細,興許能換得幾個錢,便收在囊中。”

“過了幾日,小人前往城西的桂香坊平之前賒欠的酒錢,拿出此物想向老板娘平賬,豈料這樂舉人突然帶著一幹生員來說是小人偷了他的白玉狼毫筆,旁人幫腔說他出身名門,日後必然平步青雲,不是我這種小雜役惹得起的,要小人還他的筆,或是賠他一千兩白銀,否則便要托關系裁了小人的活計,還要剁了小人的手。”

“小人在貢院平日裏幹些雜活,那日秋闈結束後灑掃號房時,只見到一個筆帽,哪裏見過什麽昂貴的白玉狼毫筆。樂朗又不依不饒的,只能回家托宮裏當差的妹妹秋瓶想辦法。”

堂上左側坐著李太師與閣老,右側坐著德妃娘娘……按皇妃的身份,夏洛荻本也該坐著,但她坐不住,始終用一種明察秋毫的目光死盯著仇老六,弄得他跪在地上汗涔涔地將事情的緣由和盤托出。

“少卿,本宮想說兩句。”德妃對蘭少卿示意了一下,得到同意後,才道,“你哪裏是托秋瓶想辦法,說得這般輕飄飄的,那日秋瓶盜竊本宮財首飾時,便說本宮若是驅逐她回家,你必會為了湊錢發賣了她去。此事無論那樂舉人是否逼迫於你,你轉而吃自己家人,又豈是什麽良善之人?”

仇老六一介平民,幾時被神仙妃子這樣的貴人這般斥責過,本能地瑟縮了一下,結結巴巴道:“娘娘教訓的是,只、只是那也是小人一時氣急,胡亂說的。逼死我妹妹的,可是那樂舉人啊,否則我又怎會甘冒風險去為妹妹報仇?”

德妃語塞,夏洛荻卻道:“你詳細說說,秋瓶到底是因何投繯自盡?”

“是這樣的,昨夜……”

昨夜,仇老六回到家,發現秋瓶也被驅逐回了家,在聽到之前偷德妃首飾所籌得的八百兩銀子盡數被丹華宮罰沒,一時間氣得發狂,直罵秋瓶不謹慎讓事情敗露,幾乎要動手打人時,家門被大力敲響。

“仇老六!開門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