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睚眥

自三王亂世、北燕南侵結束後,大魏朝廷損失了不少老臣,是以本朝中興以來,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的臣子極多。

聞人清鐘便是其中之翹楚,作為樂丞相的門生,才幹出眾的他年紀輕輕便半只腳踏入了文淵閣的大門,他在哪個衙門,哪個衙門便煥然一新,唯一的問題是,他熱愛結黨營私。

別人是貪,他是熱愛。

就好比派他去經營一個爛攤子,他能在短時間內把這個爛攤子的利潤翻倍、翻十倍,但他要從裏面撈八成好處,而且別人還抓不到他的把柄。就算給他弄進牢裏去了,過一段時間又會發現這個衙門離開他之後就又迅速成為了爛攤子。

所以本朝皇帝圖他的才幹,又不想讓他勢力坐大,每隔兩年就讓他換一個衙門幹活,並且派他的政敵盯著他交接,免得他在一個衙門久了就開始搞事情。

那個政敵曾經就是夏洛荻,不算這份恩怨的話,論理她得叫他一聲師兄。

……大爺的,按理說都察院一到秋末就是最忙的時候了,今兒又不輪到他休沐,都不幹活的嗎?

夏洛荻一邊撒甘露一邊如是想著,很快齊王便解答了她的疑惑。

“……你還提那姓夏的!”齊王本來還在悲愴中,見他一提夏洛荻,頓時氣得胡子都飛了起來,“陛下這事辦得荒唐,昨日我等本就該百官聯名請求處置了這妖婦,都快壓過刑部那幫頑固了,三法司就差你這都察院一本,你卻突然告假!讓本王在同儕面前好沒面子!。”

聞人清鐘笑著說:“王爺,我又何嘗不想,可陛下逼著我給家中老狗休丁憂假,一休就是半個月,如之奈何?”

“陛下近來真是越來越荒唐了……”作為皇帝的皇叔,齊王抱怨兩句自然沒人敢說他什麽:轉頭看見蘭音師太目光寧靜地看著他們,道,“一些紅塵俗事,師太見諒。今日師太本為主持法會而來,本王那側妃不懂規矩,竟勞駕師太親自到此,實在無禮。”

人群後面的側妃柳氏臉色一白,連忙致歉。

“無妨,乃是貧尼因見府上有此噩耗,故特為王妃往生極樂、祈福納祥,殿下不介意便好。”蘭音師太余光掠過夏洛荻的背影,道,“法會將開,我等不再多叨擾,這便前去準備了。”

夏洛荻低著頭來到蘭音師太身後,正要跟著一起離開時,齊王身後隨意踱步的聞人清鐘卻突然出聲。

“師太留步。”

蘭音師太回頭道:“施主有何事?”

“適才可有誰來過王妃臥房?”聞人清鐘半蹲在地上,伸手撩起一串通往王妃臥房處用於隔斷的琉璃珠簾,狐狸一樣的眼睛看了看四周,“這珠串上為何有血?”

嘖。

夏洛荻剛才被烏木小人上的不明銀絲線割傷的手指蜷了起來,剛才出來得匆忙,撩起珠簾時留下了血跡。

那琉璃珠簾密密麻麻的,別人打著燈都不一定注意到,但她這個狗師兄的眼睛就是這麽毒。

“嗯……血還是新鮮的,沒有異味,想來也不是禽鳥牲畜之流。”聞人清鐘瞥了一眼齊王,“或許是剛剛有人從王妃臥房裏出來。”

又或許,從齊王妃的臥房裏帶出了些什麽。

齊王臉色一沉,看向蘭音師太一行。

“師太,有什麽驅邪祈福的儀式,非要進入王妃的臥房?”

夏洛荻是奉皇命查案,雖然現在站出來場面難看了點,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在宮外發生,最多移交給刑部或大理寺處理——那基本上就是她的老地盤了。

麻煩的是,暴露出來就可能會打草驚蛇了。

齊王這幫人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燈,估計到時案子查起來要難上幾分。

就在夏洛荻稍有意動想要出來擔責時,蘭音師太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擋住了她的身影,剛念了句“阿彌陀佛”,突然外面一陣騷亂,隱約有王府家丁的怒吼。

“哪兒來的小賊!衛兵呢?拿下他!”

“拿、拿不下啊……這賊子太快了!”

一陣喧嘩間,齊王等人從齊王妃住處出來,剛一出門,就見王府裏的護衛圍在假山四周十分憤怒,而在假山頂上,坐著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

見了這少年的面容,齊王一怔,接著便怒道:“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

“殿下息怒。”身後的聞人清鐘慢慢走出來,解釋道,“這位,是我那同門,夏大人的犬子。”

夏大人家逆子的事,全煬陵城皆知。

此子不愛讀書,卻很有武學天分,曾被夏洛荻逼著去考武舉,一下子便拿了鼎甲,本來也算是有功名在身的,可就在安排禦前殿試前夕,陪他家老仆出來買菜,路遇戶部尚書家的王公子仗勢調戲民女,停下來剛看了一眼熱鬧,被王公子發現他比民女長得好看,企圖一同調戲,便丟了菜籃子,當街暴打王公子致其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