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友人

這個時間點，十四區的街道上已經沒有什麽路人了。

路燈橘黃，照亮著小段的道路，驅散了幾分冬日寒冷的氣息。偶爾有人路過，看見佐佐木琲世一身白色的搜查官制服，左手是特殊的長槍型冷兵器，右手“抓著”一個古怪的人，也不禁加快腳步遠離了這邊。

到了一處適合談話的隱蔽地方，佐佐木琲世松開手，把鳴神的尖端對準他。

“你可以把頭套摘下來了。”

到了這一步，他還是不信對方的搖頭，認定了他是喰種。

“……”

稻草人垂頭喪氣，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個寫字板，唰唰幾筆寫好後舉起。

【我可以不摘嗎？搜查官先生。】

“不可以！”

【欸，為什麽要對我的臉感興趣……？】

“因為你是喰種。”

佐佐木琲世貫徹了職業信條，堅定地回答了對方。

記住喰種的臉。

這是CCG搜查官必須做到的事情，如此就能夠防止喰種將來偽裝人類了。

【……】

寫字板出現一排省略號。

稻草人的賣萌符號，只讓鳴神成功且“溫柔”地架到了脖子旁，無聲地威脅。見到這一幕，稻草人的肩膀到頭部一動不動，右手又在飛快地寫字。

佐佐木琲世看向他抱著的寫字板。

上面寫道——

【搜查官先生，我沒有襲擊過人類的記錄，你為什麽要專門抓我？】

為什麽？

這自然是因為有人催著他來找稻草人，而他自己也有些好奇。

佐佐木琲世閉口不言，盯著他的頭罩，大有自己主動為對方摘下頭罩的意思。

稻草人得不到答案，沉默下來。

半晌。

稻草人的頭罩下，從變聲器裏發出明顯的電子聲音。

“不要摘，可以嗎？”

他在求他。

佐佐木琲世再次產生了微弱的動搖，不是源自於對喰種的憐憫，而是在聽到這個人非自然的聲音後，他的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摘不摘頭罩？”佐佐木琲世索性把問題拋回給另一個人格。

精神世界裏。

黑龍神聽著那不正常的聲音，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

他知道這是英。

哪怕偽裝了喰種氣味，掩蓋了真實外表，這個戴著頭罩的稻草人一定是英！

為什麽不願被摘頭套？琲世就算失去記憶，也是永近英良的朋友，只要牽起一絲過去的感情，琲世就不可能對偽裝成“稻草人”的永近英良下手。

【琲世，把身體給我十分鐘。】

“好吧。”

佐佐木琲世有點猶豫，但是自己拒絕不了對方，還不如主動讓出。

稻草人聽見他口中自言自語的話，驚疑不定。

“你……”

“是我。”

手握鳴神，英姿颯爽的年輕搜查官忽然氣勢沉澱下來，斂去了所有的鋒芒。

沒有對喰種一貫的防備，也沒有對稻草人陌生的打量，“佐佐木琲世”放下了能夠制約住一個喰種的羽赫鳴神。他黑灰色的眸子染上濃重的夜色，瞳孔與眼白黑白分明，猶如翻過一頁的書籍，覆蓋了前面的所有內容。

這人的雙眸透過漫長的時間，溫柔而悲傷地注視著對方。

“英，好久不見。”

真的太久了。

久到他快要分不清……也快要記不住……兩輩子的英有哪一些的不同了。

好在，他終於見到了自己最初的友人。

“我回來了。”

聽到這一句話——

稻草人的手臂一顫，寫字板吧嗒一聲掉落到了地上。

黑龍神毫不猶豫地抱住了他，牢牢的擁抱，不在乎他偽裝成什麽樣子，只想要把心中所有對他的感情統統表達出來。

“英，把頭罩摘了……給我看。”

“唉。”

永近英良的腦袋微微仰起，頭罩下的眼睛濕潤，“你還真是老樣子，抓住一個問題就不放，非要看見我不想讓你看見的事情。”

黑龍神在他的話語下輕柔地笑道：“因為我只想看你最真實的模樣。”

他做好了心理準備。

再痛苦的事情，他都已經盡力過了。

永近英良把帽子先拿開，輕輕一拉，頭套很容易就拉到了脖頸處。

還像過去一樣的金發友人笑著看他，沒有任何窘迫。

只是——

對方的下半張臉的皮肉失去蹤跡，毀去了容顏。

永近英良的臉頰處有一大片傷口，血肉猙獰，疤痕可怖。那裏露出兩排牙齒的位置，被人啃食過的痕跡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頸處。

聲帶受損嚴重，他失去了聲音，只能靠發聲器來輔助發出聲音。

“抱歉呢，金木，我本來不想讓你看見。”

“……”

久經風霜的黑龍神看見這一幕，目不轉睛，沒有閉上眼。

他沒有如永近英良想象中那樣悲痛，或者被愧疚淹沒，伸手撫摸上對方完好的另外半張臉，“我已經看見了，這樣英就不用再躲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