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父兄被下天牢,隨時都有性命之危。作為十六歲的年輕人,有些沖動的想法在所難免。眾人松了口氣,有老成的便勸道:“公子,如今局勢也不止於此,大王雖然被奸妃蒙蔽,但總有幡然悔悟之時……”

又有人道:“如今奸妃一黨,把持軍權,咱們就算想要撥亂反正,也難免以卵擊石,公子還須三思。”

葉行遠搖頭道:“不必興師動眾,只一死士足矣。”

他輕輕解下腰間佩劍,拍在案上,鏗然有聲,眾人面色發白,明白了他的意思。

時值亂世,禮崩樂壞,刺殺之事屢見不鮮。吳國上幾代的君主,亦有被人刺殺的,只是不曾留下刺客的名號。

太子看葉行遠神色,驚呼道:“鐘卿,難道你想要自己去……”

葉行遠坦然笑道:“伯虞為人多疑,又是這特殊時期,若是陌生人想要近身不易。我父兄被困,要是低下頭去求他,或有面見君王的機會,便可趁此機會下手。”

今天的鐘奇像是變了個人一般,他平日孤傲耿介,怎肯輕易低頭。眾人面面相覷,都是為之咋舌。

不過想到今日鐘家遭逢大變,為了父兄,鐘奇態度有所變化,也是理所當然。眾人也就沒有懷疑,有人便開始思索其可行性。

“未央宮中守禦森嚴,尋常刺客確實無隙可乘。若是二公子出手,倒說不定真有一線機會。”有人琢磨道:“只是就算是二公子去求懇大王,在宮中覲見,卻也不便攜帶兇器,這仍然不好下手。”

何況求見也距離有三五丈遠,伯虞武勇,身邊又有猛士護衛,想要他的性命並不容易。

葉行遠淡然道:“我自有對策。”

他今天算是看出來了,這群家夥全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之人,嘴上喊得震天響,做起來卻一無所成。所謂書生造反,十年不成,正是這個道理。

今夜商議,無非就是知會他們一聲,等到行刺成功,他們可以迅速擁立太子來穩定局勢,不至於張皇失措。具體怎麽行動,葉行遠可沒打算告訴他們,以免增大泄密的概率。

眾人見他心意已決,勸了幾句也就不了了之,及至夜深,紛紛散去。只有太子勾留,苦口婆心勸阻道:“此事有生死之險,就算是能夠刺殺成功,你也難逃一死。我怎能坐視好友去送死,此事斷不可行!”

太子仁德,與鐘奇又是莫逆之交,怎能讓他去死?

葉行遠笑道:“若不刺殺昏君,家父家兄,必死無疑,太子你也難保。日後吳國大亂,不日可期,也不知道要死多少百姓。太子既然有仁心,又怎能不管?”

太子語塞,跺腳道:“我不如你口利,但此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去做!”

他咬了咬牙,又道:“寧可是我親自動手,也比……也比你去送死好!”

葉行遠心中感動,嘆息道:“以子弑父,天下安有是理?就算是吊民伐罪,你也難以坐穩吳國國君之位,百姓難安。”

親自動手與找人動手,雖然本質上並無差別,但在世人眼中,君王若有弑父的罪行,又怎能安居高位?

太子聽到葉行遠字字句句扣著百姓,實在難以辯駁,只能垂頭喪氣,苦苦拉著他的袖子不肯放手。

葉行遠不耐多說,取劍在手,輕輕易易將袖袍割斷,自己轉身回房,留下太子提著一截斷袖,站在原地發呆。

第二日,葉行遠托人進言,求見吳王伯虞,言稱自己擅長魚羹,為父兄求情,願為大王下庖廚。

吳王伯虞聽說之後,哈哈大笑,對安姬道:“孤以為鐘家都是道學先生,想不到竟然有個知情識趣的。這鐘寧小小年紀,便一直板著一張臉,如今為了父兄的性命,還不是要向孤低頭?”

安姬捂嘴笑道:“大王乃是君主,他們不過是臣下,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們又怎敢反抗?不過鐘家那兩個老的都是硬骨頭,大王可千萬不能心軟了。”

“那是自然!”吳王伯虞志得意滿,笑道:“明日便讓鐘奇進宮下廚,折辱他一番取樂,也是好的。”

鐘寧曾為吳王的老師,以前沒少教訓過他,他一直心中不爽。老頭兒死硬不肯彎腰,吳王頂多只能殺他,不能辱他,難得他兒子居然送上門來,吳王豈能放過?

且不說眾人各有打算,葉行遠卻也不著急,只讓人收集菜籽、茱萸等物,倒是認真的為做魚準備。

他親自將菜籽榨油,準備做一道辣味煎魚——葉行遠自己偶然也會下廚,如果以三千年後豐富的食材,他勉強能做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來。如今材料不齊,但至少可以做出一個“香”字。

反正吳王伯虞應該也沒有機會嘗到魚的味道,有這香味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