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第2/2頁)

如果是以葉行遠的心思來控制鐘奇的行動,他是否能夠做出如以往同樣的選擇?

葉行遠一邊換衣出門,一邊回想。此時鐘奇不過只有十六歲,他出身於吳國的大貴族家庭,父親乃是吳國令尹鐘寧,在吳國執政二十年,原本甚為受到國君的信任。

但是這一次……由於鐘寧在立儲之事上站錯了立場,面臨殺身之禍。

其實國君早就立了太子,太子為人雖然有些懦弱,但也並非是昏君,日後若能繼承王位,也應該能夠保住吳國的社稷。

但是國君到了晚年卻老糊塗了,寵幸一位名叫安姬的美人,與她生下一子。因為受美色所迷惑,竟然想要廢掉太子,重新立這個嬰兒為繼承人。

老成的鐘寧當然堅決反對,話說僵了便引得國君勃然大怒,竟然下令將老令尹連同他的長子鐘平拿下,金瓜擊頂處死!

朝上百官當然苦勸,但國君固執,全然不肯聽勸。要求鐘寧除非改口,支持他廢太子,否則就不會收回成命。

鐘寧也非尋常人,只吟道:“太子大義所在,國之根本,豈能動搖,為臣,不能奉詔!”

這將國君氣得七竅生煙,最後真的是處死了鐘家父子,問罪鐘寧——這本來是真實的歷史。

而此時,葉行遠就走在這真實的歷史線上。

他走進了步步生蓮的吳宮,耳邊還能聽得到國君的怒罵,心中卻只有一片迷茫。

葉行遠算是接受了這個死後世界的設置,但是作為鐘奇,他要做些什麽?是想與歷史一樣,做自己應該做的事,還是順應自己內心的選擇?

鐘奇在父兄死後,閉門讀書,足不出戶,直到越國來攻,才出齋救國——按說國君是害死他父兄的大仇人,也是無道的昏君,一般人做不到這樣,至少葉行遠肯定做不到。

當然如果他將鐘寧的父兄視作陌生人,完全隔絕這種親情,那或許可以勉強維持著鐘奇的行為,但這種演戲一樣的走完一生,又有什麽意義?

葉行遠不知道該做什麽,所以才迷惘了。

“噓!”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從背後繞過一根廊柱,手指按在他嘴唇上,示意噤聲,來人低聲道:“你怎麽來了?現在父王正在盛怒之中,不要遷怒於你!”

那人衣衫華貴,面容淒苦,正是太子本人。鐘奇原本應該與他朋友相交,甚為熟識。葉行遠忙躬身道:“參見太子……”

“這時候了,還行什麽禮!”太子伸手將葉行遠拉了起來,苦笑道:“你也該知道,我這太子做不了幾天了,只恨連累了你父兄,但願父王不要太固執,能夠放過令尹老大人。”

太子倒是豁達。葉行遠看著他,知道他本身便是一個樂天知命的人,愛好音樂與文學,對治政反而沒什麽興趣。如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他可以做一個快樂的詩人。

只可惜卷入這權力鬥爭的漩渦之中,只能死無全屍。

葉行遠記得,吳國國君殺死鐘奇的父兄之後,還是蠻橫的廢了太子,將他幽居在冷宮之中。太子又是歉疚又是郁郁,沒過兩個月便死了。

葉行遠心中長嘆,鐘奇與太子是知心好友,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居然還能忍得住仇恨,實在並非常人。

“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也要想辦法救下令尹老大人!”太子見葉行遠不說話,以為他是擔心父兄的安危,連忙安慰,“我這就去參見父王,主動辭去太子之位,只要……只要他放了老大人……”

他咬了咬嘴唇,神色堅定。

葉行遠知道太子辭位意味著什麽,這世上從來沒有廢太子能夠善終的事,何況就算這樣,也仍然救不了鐘奇父兄。

眼看年輕的太子握緊了拳頭,就要向大殿上奔去,葉行遠伸手拉住了衣袖,輕輕搖了搖手,“且慢,我另有計較。”

不管自己是什麽身份,他始終是葉行遠。

葉行遠永遠都不會認命,只會想辦法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就算他現在扮演是鐘奇,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父兄死在自己面前,不能眼睜睜的等著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