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牟長史在衙門外的酒樓上等消息,也是極為關注此事。聽到說葉行遠到現在還不曾將矛頭指向蜀王府,不由也費起了思量。

種種跡象表明,葉行遠便是所謂“葉嵐”,蜀王府千銅閣失落的效忠血書,也肯定是落在了他手上。說他會因為畏懼蜀王府的權勢,而小心翼翼的將世子所犯的罪切割開,只針對天府會的官二代,這就未免不合邏輯。

那葉行遠到底想幹什麽?是想以世子與手上的效忠血書,來要挾或是與蜀王府交易?以他的本事和膽子,還未必就不敢。

牟長史是政治人物,他當然要從各個角度來考慮,因此也就像吳同知一樣想得太多。

葉行遠名聲在外,蜀王府也早就關注了。此人幸進得爵,又考中狀元,得罪了內閣大學士,自請出塞。結果不但守住了瓊關,還搞出了一個日進鬥金的特區。

瞧這態勢,只要時間一長,他混足了資歷,自然就可以青雲直上。便是當今的內閣大學士們,也不可能一輩子壓住他。

從這個角度來說,葉行遠實在沒必要與蜀王府死磕。這對他而言並無什麽意義。就算他真的揭發蜀王謀逆,立下大功,仍然是功高不賞——對葉行遠來說,他功勞已經足夠了,差的是時間和資歷,或者是某一派系全心全意的支持。

牟長史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葉行遠引而不發,分明是奇貨可居,等著蜀王府來開價。他一拍腦袋,覺得之前怎麽沒想到呢!

若是能猜到葉行遠的心思,早就該與之聯絡,談談怎麽合作了。

如今葉行遠在公堂上已經揭開了天府會這些官二代的罪行,得罪了整個蜀中官場,接下來想要妥協倒是有些難辦。

不過牟長史轉念一想,蜀王現在要錢有錢,要兵有兵,要糧有糧,所欠缺的無非是優秀的人才。葉行遠雖然目前還只是個按察使司僉事,但他狀元及第,年紀輕輕便是大儒,實務又來得,真可以說是有經天緯地的宰相之才。

與之相比,蜀中這一批官員,真可以說是酒囊飯袋。牟長史早看透了,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連蜀王都看不上他們,日後若是王爺真的有機會舉事,這些官員都不堪大用。

拿整個蜀中官場的廢物點心,來換一個出類拔萃的葉行遠,似乎是個不錯的交易。牟長史眼睛一亮,心中有了打算。

重審慈聖寺一案第一天進行得極為順利,證人的口供絲絲入扣,犯人也都老老實實招供,甚至有人覺得完全可以當堂宣判了。

但葉行遠並不心急,細細審完幾個公子哥兒,看天色已晚,便下令全部收監,暫時退堂,等待明日再審。

這雖然不能算是一場持久戰,葉行遠手裏也握著全部的底牌,但他總要留一點時間給別人喘息,順便也讓他們得以進行反擊,這是節奏控制的關鍵。

葉行遠退堂回到後衙,王老大人正等著他。推病不出的他其實一直關注著公堂之上的情況,知道葉行遠雷厲風行,只用一日功夫便將此案的幕後黑手天府會給揪了出來,欣喜之余也有些擔憂。

便問道:“公堂之上罪囚伏法,大快人心。但你就不怕打草驚蛇,引得蜀中官場反撲?何況如今蜀王府仍未出招,你可有對策?”

葉行遠胸有成竹道:“正是要打草驚蛇,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下官既然有王牌在手,著急的是他們而不是我,老大人無須擔心。”

倒不是葉行遠不信任王百齡,只是此事他本身就是打擦邊球玩時間差走鋼絲,更要根據各方面的反應隨機應變,就算是把老頭兒拉下水,他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在一旁瞎著急。

蜀中官場,盡是蠅營狗苟之輩,葉行遠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如果沒有蜀王府這一層幹系,葉行遠就算是正面硬幹都不會慫——畢竟證據確鑿,葉行遠有直達天聽的渠道,便是巡撫、布政使又能如何?更不要說區區一地知府,葉行遠大可以理直氣壯的當個青天大老爺。

正是因為有了蜀王世子卷入,案子才變得復雜起來。如果隆平帝是個殺伐果斷的君主,拿到蜀王謀逆的證據之後,將南潯州連根拔起,那葉行遠自不用操心。

奈何隆平帝心慈手軟,還有綏靖之意,葉行遠就只有利用信息不對等的機會,在夾縫中爭取此案真相大白。這當然要冒不小的風險,就個人的利益來說也絕非最大化的選擇,但為求問心無愧,葉行遠早已下定決心。

今日一番動作,局已做好,正要請君入甕。

辭了王老大人,葉行遠自去後衙休息,等到夜深人靜之時,他等的人果然暗中上門。牟長史開門見山,說明了自己的身份與來意,“葉大人,在下是蜀王府長史,奉王爺之命,特來向大人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