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第2/2頁)

葉行遠的奏章宇文經逐字逐句看了,幾乎冷汗涔涔。他料到葉行遠必然會尋釁反擊,但也絕對想不到他會破釜沉舟。

在宇文經看來,葉行遠此人行事最講究一個“真”字。他既然上書彈劾,就是玩真的,絕不是虛晃一槍,也不是聲東擊西,他是真的想要讓一省官員加上西鳳關守將統統付出代價。

葉行遠本身人微言輕,五品爵位,六品官員,縱然處在眾人關注的焦點。想要借力打力,扳倒一省官員,還是顯得有些渺小,但他卻義無反顧的做了。

那麽,他一定有所倚仗。宇文經是這麽理解的。經過圍城一役,宇文經對葉行遠的評價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對他的畏懼也是發自內心。

宇文經斟酌許久,方才開口道:“葉行遠此人並非量大寬宏之人。此次學生功虧一簣,未能將其解決,只怕已經結下了冤仇,他此次上書,必有敲山震虎之意。”

嚴首輔半閉雙目,淡然道:“山既不動,虎又何驚?”

嚴秉璋穩坐釣魚台數十年,從來是謀定而後動,經過多少大風大浪?便是家國劇變,他都能視作等閑,何況只是一個葉行遠?

葉行遠不過區區從六品的知縣,一次彈劾這麽多人。就算本朝沒有“反坐”之法,讀書人盡可上書言事,但所觸動的利益何等龐大,會遭到何等的反撲?

他既然不可能扳倒這麽多人一起下台,那對於高居上位的諸位閣老來說,就連癬疥之患都算不上,這封上書甚至不需要納入考量。

對此宇文經卻有不同考量,他輕嘆道:“若是真有猛士開山,引動山崩,縱是山中之王,只怕也要受狼狽之苦。”

嚴首輔這才慢慢擡起眼皮,“他有何開山之策?”

葉行遠深受皇帝寵信是不爭的事實,等他資歷熬上去以後,就憑他狀元之才和實打實的軍功爵位,絕對會是朝堂上的麻煩人物,但那是將來。

如今的他終究還處於官僚階層的下級序列,或許由於他的名望何關系,上位者不能輕易將他拔除。但他想做什麽事,幾乎不需要刻意阻攔,便能讓其消除的無影無蹤。

所以以嚴首輔的老成之見,是根本不需要主動去對付葉行遠,只要讓他無聲無息,自然也就湮沒在人海之中。他之所以同意宇文經去西北,無非也是想給這個心腹謀主一個小小的教訓。

果然葉行遠將危機變為轉機,這實際上就是宇文經與內閣諸位大學士給他創造了一個舞台。如果沒有人想要對付他,葉行遠也就不會有功績。

嚴首輔以為宇文經會懂,但從西北回來之後,他仿佛變得更加執著。嚴首輔之能嘆一口氣,再輕輕的點一點這位看好的後輩。

宇文經搖頭,這只是他的直覺,也還沒想清楚葉行遠的策略。

嚴首輔不動聲色,只淡淡的“嗯”了一聲。他安坐椅上,似是懶得再講話,手扶著靠椅,腦袋輕輕的一點一點,不知不覺又打起了瞌睡。

宇文經知道今日首輔要說的話已畢,雖然仍舊是任他施為,但也不會再給什麽資源上的支持。嚴首輔行事,素來都是這般留一線余地,也很少主動表態。

只可惜他們畢竟不曾與葉行遠深入接觸,不明白這個年輕人的可怕!宇文經心中暗嘆,只能暫且罷了,恭敬告辭出來,悶悶的徑直回返家中。

李宗儒之死對他的精神沖擊極大,若非他早成大儒,體內靈力生生不息,只怕這一路奔波便會染病。如今雖然並未臥床不起,但也是精神蔫蔫,斷無昔日縱橫捭闔的風采。

宇文經現在只能期望嚴首輔消極的應對是正確方法,事實上葉行遠的奏章上來之後,確實並未一石激起千層浪。反而因為其過分的言辭,引起了有些老好人的不滿。

有人道:“劍門一地官員雖然未能及時施以援手,但邊境之地情況紛亂,終究有其原因。葉行遠居功自傲,如此橫加指責官場前輩。更對軍隊布置指手畫腳,這未免太過年輕狂悖了!”

京師官場上的輿論,大致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