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防不勝防

果真是當世奇才!巡場考官與副主考都是暗自贊嘆,心道這葉行遠當真了不得,要是文章也有默寫相應的水準,在縣中絕對稱得上鶴立雞群,案首就該是他的。只是這話他們不敢宣之於口,怕又觸了黑臉周知縣的黴頭。

黃典吏的面龐微微抽搐,他也是讀過書的人,葉行遠的才華更在他意料之外,這默寫居然能夠一字不差。在縣試這個最低档次的考試中,還是不多見的。

正常情況下,只要葉行遠的文章不至於離題萬裏或烏黑一片,一個童生是穩穩中了。幸好他早有準備,絕不能讓此人鯉魚躍過龍門!

等眾人看完葉行遠的試卷,黃典吏忽然壓低了聲音,默默補刀,“聽聞此子頗得歐陽舉人看中,才德應該是不差的吧?”

聽到歐陽舉人四個字,周知縣的仿佛無動於衷。他倒是比黃典吏有城府些,並沒有什麽表示,但考官們都看得出來縣尊心中已經不愉,只能齊齊暗中為葉行遠輕嘆一聲。

這少年究竟是如何惡了黃典吏?在這種時候還要被進讒言,引得周知縣厭煩,別說案首保不住,就算是童生資格也岌岌可危。

如今縣中誰不知道周知縣與歐陽舉人一系地方士紳關系緊張?這少年既然是歐陽舉人提挈的人,周知縣就無論如何不會讓他得案首,但凡文章有一點錯處,就會被打落塵埃。

科舉選材,對天命道統傳承具有重要意義,從上至下都是從嚴,考場中舞弊被發現,無官身者滿門抄斬,有官身者連烏紗帶腦袋一起落地。

但考試之中主考官終究有自己的主觀情緒,天機共鳴也不會精確到自動把名次排好。所以主考官還是能把可取可不取的卷子黜落,只要不做得太過分,就不會被懲罰。

現在其余考官心裏不免都在猜測,縣尊行事手段犀利,剛愎自用,還真有可能將明明該錄取的葉行遠黜落,這就有違科舉取材本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葉行遠拿個童生如探囊取物,可最後錄取的名額還是掌握在周知縣手中。

若縣尊有才不取,而葉行遠背後有歐陽舉人撐腰,再加上本身有才,絕對是有能力把事情鬧大的。

到了那時,知縣固然要受斥責,但有位格和政績撐著,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一縣之尊不可能那麽隨便就處置了;倒是他們這些副主考、監考官之類,可能會受牽連倒黴,甚至在天機那裏失了分,那才叫冤哉枉也。

葉行遠也覺得自己發揮不錯,他瞧了瞧周圍還在奮筆疾書的考生們,心情愉悅。從籃子中取了白面肉餅,在考棚中的爐子上加熱,和著一盅茶,一氣吃得幹幹凈凈,腹中飽脹方才停下。

“左鄰右舍”考生還在咬牙切齒回想經典並默寫字句,忽而聞到食物的香味,肚子都不免咕嚕嚕亂叫。只是這時候正焦頭爛額,哪裏顧得上吃飯?都在心中默默詛咒著某位好整以暇的家夥。

吃完東西,下午的考題仍然還沒發下,葉行遠瞧著時間還早,幹脆趴在案桌上小憩,養精蓄銳。

此時葉行遠睡得挺舒服,不知道有一群還算公道的考官已經在為他的童生名額擔憂。待下午的考題發下,他伸個懶腰,揭開查看。

這一次考試的題目,名為“問道”。

這題目中規中矩,倒果然像是周知縣所擬,葉行遠從歐陽舉人口中已經聽說過縣尊的德性,一味要規矩正經,萬事不肯通容,他與這考題也算配合的相得益彰。

所以這種題目過去也曾練習過,本次雖然未曾花什麽時間準備,但腹中裏卻有好幾篇可用。

當下他也不心急,鋪開考卷,磨得墨濃,靜神斂氣,閉目思索一陣,方才凝聚靈力,從容落筆。寫文章與默寫不同,默寫不需要牽引天機,然後產生共鳴,而寫文章則相反。

巡場考官悄悄地走到考棚前,用眼角的余光偷窺葉行遠。他們現在的希望,就是葉行遠寫出如同上午默寫一般,寫出無可指摘的文章,就算縣尊刻意刁難都抹煞不了他,這樣才能無事就是福。

誰知道考官看到葉行遠的筆尖剛剛接觸到卷面,突然一頓,竟是僵在半空之中,卷面之上留下一個好大的墨點。

這是什麽問題?巡場考官吃了一驚,想要湊近細看,偏偏周知縣的目光掃向這邊,他心中發虛,急匆匆地邁步走了。

葉行遠呆了半晌,扯過面前白紙,揉成一團,扔進紙簍之中。

他又另外展開了一張紙卷,手腕抖動,一氣呵成地在紙上寫了八個雋秀的青蠅小楷,“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寫完八字,葉行遠又停下了筆,眉頭皺緊。他在落筆之時,竟是絲毫感應不到天機,仿佛是回到了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未曾臨摹宇宙鋒之前,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