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縣試入場

前文介紹過,讀書人一級有一級的神通,秀才肩負教化地方責任,神通就是清心聖音。而舉人作為地方士紳領袖,稱得上鎮守地方,最著名的神通就是呼風喚雨,調節地方雨水。

但問題就出在這裏,一個地方的元氣是有限的,舉人老爺也不可能無限制的召喚雨水。本縣這兩年旱情較為嚴重,所以雨水調節問題尤為重要。

周知縣傾向於將有限的雨水集中在幾個地處平原的產糧大鄉,其他土地貧瘠的鄉村放任不管,這樣有利於提高全縣糧食總產,數字上會很好看,對政績非常有利。

而周知縣這個想法,遭到了歐陽舉人為首的一批地方實力派的反對,他們要求全縣平均分配雨水,不能集中在幾個鄉裏。

道理很簡單,那些從貧瘠山村出來的讀書人,怎麽可能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老家幹旱,而將雨水調配給別的鄉村?寧可平均分配,求得一個公平,也不能忍受厚此薄彼。

到這裏葉行遠便聽明白了,這位周知縣不僅僅是一位酷吏,更是一位追求政績或者表面政績的酷吏。

讀書人做官,不見得為發財,卻肯定是為了繼續上升。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功德或者政績到位,考評卓異,朝廷嘉許,自然會提升官員的位格。

每升一品,天命都會有所嘉獎,新的神通也會出現,對讀書人來說有巨大的好處。所以這世界裏,貪官昏官或許不少,但說懶政怠政的庸官倒是少見。

只還是那句話,大道之下,無窮變數,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衡量政績的標準也是各有各的思路。

對於周知縣來說,他要的政績,是地方表面平靜,積存案件壓到最少,還要做到糧稅充足甚至大幅度增長,便能達到朝廷的卓異標準。然後再弄一兩個體面的政績工程,就可以撈足資本,升遷而去。

至於地方百姓的感受,只要在任之時不鬧出大亂子,升遷離開之後,管他洪水滔天?

但以歐陽舉人為代表的地方士紳是本地人,出發點自然與急於積攢政績的知縣有所不同。知縣更重視效率,他們更在乎公平,這倒不是因為他們的覺悟比知縣高,無非是雙方的根本利益不同而已。

其實這就是地方士紳與外來流官的天然矛盾,葉行遠熟讀歷史,這種情況屢見不鮮。只是在這奇異的軒轅世界之中,各自神通在手,矛盾更為突出,也更加尖銳罷了。

周知縣手段過分,更是激化了這種矛盾,所以縣裏當然也有結黨成社反抗的,看似平靜,其實卻是暗流洶湧。

而周知縣想要與歐陽舉人這種本土勢力對抗,又不得不利用黃典吏這樣的胥吏爪牙,本來就與歐陽舉人有宿怨的黃典吏自然一拍即合。

葉行遠從歐陽舉人家中告辭出來,不得不承認情況還是比較緊迫,心中暗自思忖,“如此一來,更要想辦法拿到縣試案首,歐陽舉人也說童生案首基本能確保秀才,這才是自己在漩渦之中的護身符。”

考試之前,葉行遠幹脆在家中閉門讀書,低調得悄無聲息。直到考試前一晚,又悄悄的入縣城,在歐陽舉人家落腳。

第二日一早,歐陽舉人親自將葉行遠送到縣試考場大門,並督促巡考小吏當場搜查,正式確認葉行遠身上並無夾帶,這才讓葉行遠進去。

此時黃典吏正在場內布置,他負責在每一座考棚貼上封禁舞弊神通法門的咒符。作用就是阻攔考生用神通作弊,確保考試的公平。

這咒符得自於信仰陰神而來的神術,話說回來,神恩體系的神通,往往都是靠咒符實現的。

黃典吏一面催促屬下,一面悄悄地從袖中取出一枚咒符。色澤與其他考場符咒一般無二,只是圖案略有些不同。

黃典吏覷得四邊無人注意,暗暗將東首甲二考棚上的禁神符扯下,另換了手中這一枚無名咒符貼上去。貼緊之後,又看到周圍無人注意,這才松了口氣,臉上微微露出幾絲得意。

葉行遠跟黃典吏擦肩而過,提著歐陽舉人為他準備的考籃,施施然跟隨著隊伍。考生點名叫號,分配到不同的考棚之中。

葉行遠的考棚,乃是東首第二的甲二;無巧無不成書,他旁邊甲一的位置是盛本其。不過盛本其瞧見葉行遠後,卻一頭鉆進了甲一考棚,再不探頭出來。

這種安排是何用意?想要亂我心智?葉行遠嗤然一笑,類似這樣低級的法子對他可不會有效,如果黃典吏的手段僅止於此,也就難怪歐陽舉人看不起此人。

不過想想科舉秩序如此森嚴,區區一個小吏,最多也就能小小幹擾一下思緒罷了。葉行遠心中篤定,但每個細節還是極為謹慎,他從籃子中取出文房四寶,試了試墨,為即將到來的考試做足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