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反應可真利索。但下一槍,我他媽要你給我女兒陪葬。”

余三海咬牙切齒地吼了一聲。

眼見槍口直指向裘世煥的心窩,扳機蓄勢待發。

江彧顧不得別的,一個縱身飛撲,按住余三海的手腕向下倒掰。

手槍完全失控,朝著地板吐完一整個彈匣。地上到處嵌著焦爛的孔洞,冒出絲絲硝煙。

直到撞針發出“哢噠”的空膛,江彧都沒敢放手。

“冷靜點,老余。”他依舊牢牢控制著余三海,“到底怎麽回事?”

余三海沒理他,脖子上的青筋猛然爆起,眼睛死盯著裘世煥,顯然憤怒到了極點。

他高聲怒罵起來,試圖掙脫江彧的鉗制。

江彧就知道自己勸不住。遂牙一咬,心一橫,腳下騰挪迅速繞後,以標準姿勢反剪對方雙臂。

手指稍一使勁,余三海就抽不出力氣了,手槍應聲摔落。

江彧伺機將鐵殼子踢進角落,槍身旋轉著磕在桌角,撞開好長一段距離。

“別攔我!你別攔我,我要宰了這個小兔崽子!”

“老余!”

瞥見這一幕,裘世煥忽然大笑起來。

他的手指在繩結裏瘋狂掙紮,好似根本不在乎粗糲的茅草紮得越來越深,勒痕也越發瘆人。

裘世煥一腳蹬開桌子,頷首看向余三海。他下巴的線條高傲得像一只雄獅,靛藍色的眼睛深處不時噴吐出異樣的狂熱。

明明受制於人,明明遍體鱗傷。

可就是在這一刻,江彧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

這個動彈不得,連性命都掌控在別人手中的金發男孩,只是坐著。只是噙著淡淡的笑意,帶著與生俱來的從容與冷酷,不發一語。

強烈到了生理極限的壓迫感宛如一股驚世巨浪,江彧幾乎被反制得喘不過氣,連手指都有些痙攣。

從前跟隨都民燦的時候,他也見過不少兇犯。他們確實血債累累,確實強悍並缺乏同情心,也確實藐視法律目空一切。

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裘世煥這樣。

這樣狂妄,這樣自大,這樣肆無忌憚。

只聽耳朵裏“嘎吱”一響,那種連專業人士都無能為力的粗茅草繩,居然一瞬間就被扯得齊聲斷裂。

裘世煥擡起右臂,他笑著活動手指,輕而易舉拽斷了左手發力點周圍的繩子。然後譏嘲地看向一臉震驚的余三海,揉了揉手腕,笑容燦爛。

靴子穩穩落在遍布槍孔的地板上,沿著桌腳走出一道直線。

他無視手槍,無視余三海既憤怒又恐懼的表情,雙腿微分,在對方面前站定。

“喂,太沒意思了吧?就算綁著我,就算我一動不動當個活靶子。這麽短的距離,居然都能被躲過去?”裘世煥挑釁地說道,“你想殺我?笑話。我原本指望你能帶來點新鮮感呢——看來,還真的會有人這麽不自量力啊。”

“你這個瘋子!”

“——老余!太子爺,你們都……”江彧見狀立馬橫在兩人中間,避免他們互相對視,“到底怎麽回事!老余,你為什麽要對他開槍?”

“小莉她,她……”余三海的眼皮抽動起來,他咬住嘴唇,哽咽著說道,“你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麽?”

果不其然,又是裘世煥煽的風,點的火。

江彧在心裏暗罵一聲,明面上還是用身體強硬地隔開他們,好聲好氣勸慰著。

“你們都冷靜點。太子爺,你也是,好歹聽他把話說完。”

“他他媽說他記得‘余三海’!”老法醫失控地大吼,“他說他記得一卷錄像帶,在那個錄像帶裏。有一個被活生生敲斷渾身骨頭,手指,耳朵,臉上連一處五官都找不到的女孩!”

“是小莉?”

“她,她在喪失意識之前……脖子上掛著一塊刻著名字的木牌,上面寫著我的名字。她才二十四歲,她還懷著孕……”余三海劇烈顫抖著,“他們怎麽能這樣對她,怎麽能……”

江彧心裏一沉。

這件事他是知情的,FSA-06行動組解散後,攫取了政權的朱鹮科技就開始動用種種手段趕盡殺絕。

不僅余三海的老婆被就地處決,連他剛度完蜜月回來的女兒都沒能逃過一劫。

“哎,反應真大,不過我可沒有說謊。那個錄像,我是在爸爸的房間裏看到過的。”裘世煥毫無悔意地笑了起來,“如果大叔想看的話,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從家裏帶過來呢。”

“閉嘴,別說了……別、別再說了……”

“太子爺,老余現在情緒失控,我代他向你道歉。如果換作是我,估計都沒有辦法像他這樣克制。”

“突然這麽正經啊?好不適應哦大叔。”

“所以,你現在可以相信我。我不是那種不問清起因經過,就妄加論斷,欲加之罪的人。回答我的問題。”江彧盯著他,一字一頓,“老余家人的事。你知道多少,參與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