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們抵達停車場的時候,余三海已經在一根冷卻塔底下等得滿心焦急了。

他開一輛老式大眾,排氣管都做了消光處理,車漆上得低調,四面玻璃都貼了一層防爆膜。

為了不引起懷疑,還特意將車停到了遠一點的地方,戴著墨鏡神經質地東張西望。

見他們從工作室方向走來,余三海即刻揮手催促他們上車。

這車的尺寸比甲殼蟲大上一點。車座略寬敞,車門也重實上不少,泄壓時噪音比一般車型還要響。

江彧替裘世煥關上後座車門,繞到了副駕駛位置。

“老余,發現什麽了?”他探出身子,安全帶系了一半,被車裏的煙味熏得皺著眉頭搖下了車窗,“居然特地來工廠找我,不怕身份暴露了?”

余三海遞給他一個档案袋,手指點著方向盤。

他一身煙酒味,濃烈得讓人不敢接近。

“之前你要的藥檢報告,結果已經出來了。”

江彧隨手抽出档案袋裏的報告紙,手指彈了彈黑白照片。而後一條胳膊搭在扶手箱上,從夾層的煙盒裏掏出一支細長的薄荷煙來。

“老余,我又看不懂,你就直接告訴我結果怎麽樣。”

余三海看了眼後座的裘世煥,沒作聲。

江彧心裏明白他的意思,自顧自點了煙,將腳置在踏板上。

“他是我的合作人,不要緊的。”

“屍體的死因是心臟麻痹,和你先前推斷的一樣。”余三海揉著眉心,無心與他置辯。老法醫顯然熬了個通宵,快要體力透支,“我在呼吸道和血液中發現了大量殘留的麥司卡林,當然,推測還有其它的混合成分。大腦眶額皮層嚴重萎縮,初步估計,這三個人已經吸食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果然……”食指指節頂開嘴唇,有一下沒一下地磕著牙齒。江彧斂去了臉上的輕佻,“是‘蕎麥’?”

“可能是改良版。大致上和六年前發現的成分一致,但這一次,對大腦的損傷更加嚴重。導致吸食後個體具有很強烈的攻擊性。”余三海盯得目不轉睛,“症狀較輕的可能引發自殘。如果一次性吸食過多,會造成心臟、呼吸道麻痹。”

“看來世界樹俱樂部和朱鹮科技脫不了幹系。”江彧將報告塞回档案袋,揉著眼眶感嘆,“果然,短短六年,果實沒結出幾個,倒是根越紮越深了。”

老余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後座的裘世煥。

“沒關系。”江彧瞧出了他的猶疑,“我和他有著共同的目的。老余,這個你可以放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江。我現在嚴重懷疑你的合作人可能正與‘蕎麥’有關。”余三水神情緊張,眼下淤青比作前些天晚上嚴重得多,“如果你還想得到我的幫助,我給你一個選擇。讓他也接受藥檢。否則,一切免談。”

“老余,你知道為了拉攏他我費了多大的心血?只要一點不信任感,我苦心建立起來的一切都會崩塌。我不能冒著這樣的風險。”

“如果他在騙你怎麽辦?”余三水咬牙切齒,“朱鹮科技把我們逼上了絕路,你卻還想著和他兒子合作?真是不可理喻,整個聯邦都要被列入裘昂的遺產清算當中了。你要怎麽做?你要怎麽樣才能逼迫裘昂下台?”

江彧聳了聳肩,煙頭在指尖閃起明滅的火光。

“我本來也想溜之大吉,不過,天賜良機。我得到了一個機會,一個能為都民燦,為FSA的其他成員報仇雪恨的機會——你無非就是想聽這句話。但很可惜,老余,我是個現實的人。”

“你這個沒有正義感的家夥。”余三海掐斷了手裏的煙,一臉惱火,“看來連都民燦的死都不能讓你振奮精神?你從以前就這樣,事不關己,自私自利!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向總部推薦你。”

後座的裘世煥不易覺察地皺起眉頭。

“那你可能得下去問問都民燦了。他可是連一句遺言都沒來得及留下。”

江彧無所謂地按熄了煙頭。

他掰正後視鏡,下意識看了後座一眼。

“知道嗎,老余。老鼠就是老鼠,生活在陰溝裏,糞水裏,一輩子不見天日。但好在,人們通常不喜歡弄臟自己的西裝、皮鞋,這是他們光鮮亮麗的本錢。”

“你想幹嘛?”

江彧胳膊撐過手刹,身子略一歪斜,側身把住了方向盤。

褐色的眸子狂熱如炬地盯著他,仿佛要將對峙另一方的眼球灼出一個血洞。

“老余,在被開水燙死、鼠藥毒死之前,你難道不想讓裘昂嘗嘗——被老鼠反咬一口的滋味嗎?”

***

余三海帶他們去到的檢查所,是一棟廢棄了很多年的危樓。

他說這是以前區政府撤資的一個小型醫療項目,主辦方連設備都搬進來了,結果FSA一查,發現項目公司的法人兜售假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