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是誰要殺我

雪把整座皇宮變成了極出色的琉璃世界,紅墻白雪,處處可入畫。

李絕自午門下馬,門口的侍衛們情不自禁地跪地行禮。

不是因為對方已經被封王,也不是因為李絕還是皇宮三千禁軍的統領,而只是,發自內心的敬畏跟恭順。

雖然百姓們都沉浸在一團祥和的喜悅之中,但宮中的人如何能不知道,所謂的峘州平穩,盛州大捷,都是誰在背後著力。

若不是這位三殿下,燕王李振能乖乖地刀兵不動、回到京城?而氣勢洶洶的遼軍又豈能一再受挫,退回玉關?

直到李絕緩步進內,身後的禁軍們才緩緩起身,其中一個人忍不住嘆道:“還好成王殿下平安歸來了……天佑大啟啊。”

瑞雪兆豐年,這綿甜墜落的鵝毛雪片,仿佛在呼應著這句話。

皇帝扶著太監的手,走出了寢宮。

站在殿門口,皇帝向外張望。心腹太監輕聲勸道:“成王殿下才進宮,還要一段路才到這兒呢,天兒冷,皇上裏頭等吧。”

皇帝輕哼了聲,表示拒絕,眼睛仍是盯著大殿前方。

白茫茫地雪花,隨風打起了旋兒,皇帝眯了眯眼,涼風撲面,他心裏卻是一團滾熱。

終於,雪中顯出幾道人影,皇帝把眼睛睜大了些,看見其中走在最前的一人,高挑的身量,在風雪中就如一杆勁竹,或者是屹立不倒的旗。

皇帝的臉上露出幾分欣慰跟歡喜的笑,情不自禁走出門:“鋮禦……”

明明隔著很遠,加上風雪阻隔,那人未必能聽見,但就在皇帝喚出聲的時候,遠方的李絕忽地擡頭向著寢殿方向看了眼。

幾十個小太監們著急地掃著雪,新掃的玉階上仍是又落了薄薄地一層。

他們很賣力的,掃的身上都也出了熱。

若是往日,他們還肯偷懶憊賴,或者抱怨雪大累人,但是今日卻是甘心情願的,甚至不願讓些雪泥之類的糟踐了這位才回宮的殿下。

李絕拾級而上,走上最後一級的時候,皇帝已經不顧雪落走了上前:“鋮禦!”

“參見皇上。”李絕只能就地跪了一跪。

皇帝卻一把拉住他的手,先是垂眸將他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卻發現他額角上多了一道還沒完全愈合的傷痕。

皇帝倒吸一口寒氣:“這……”

“沒什麽,小傷,皇上不必擔心。”李絕微微一笑,

皇帝是個最冷情的人,但不知為何,此刻居然有些眼睛潮潤。他抿著薄薄的唇,半晌才道:“好,回來了就好,走。進內說話。”

將李絕拉起來,竟是挽著他的手臂,引著進了寢殿。

皇帝的寢殿內暖的很,半人高的青銅鎏金大暖爐裏燃著雪白的銀炭,通紅的火光從鏤空的青龍紋裏透出來。

李絕身上罩著一件玄色赤底的披風,落了一層雪,被暖氣一烘,化成了薄薄的水。

靠近頸間的地方因為結了冰,一時化不開,亮晶晶的。

太監本來要替李絕解了去,皇帝擡手制止,竟是自己給他將系帶緩緩解開,才把袍子遞給內侍。

又將李絕從頭到腳看了會兒,雖然才幾個月,總覺著他又長了,或者是氣質上更加沉穩凝練。

望著他額頭上那道傷痕,皇帝竟有些不敢問是怎麽留下的,因為不管怎樣,傷到這裏,就證明當時的情形極兇險。

“一路上可順利?”皇帝只好假裝若無其事的,他自忖可能是因為年紀越發大了,居然有些情緒……會壓不住。

但明明在面對燕王或者別人的時候,皇帝還是那個涼薄寡情、冷靜無波的皇帝。

李絕道:“都很好。”

太監捧了一盅茶上來,皇帝接著,遞給李絕:“喝了驅驅寒。本來要給你備酒的,又怕你不愛喝。”

李絕接過來:“多謝皇上。”慢慢地吃了幾口,知道是加了炒紅棗的白茶,有一股淡淡的焦甜的氣息。

皇帝回頭看著他喝茶的樣子,倒是有幾分乖,皇帝的眼中才泛出些許笑意,忽地又發現他的手上也還有幾處傷,不由皺了眉。

“盛州這一行如何?”皇帝斟酌著問。

李絕將茶放下:“信王防備及時,沒有給遼人可乘之機,後來我帶了兵趕到,遼人知道得不了便宜,便退了。”

他把一場關乎幾十萬人命的戰役,三言兩語,輕描淡寫地揭過。

若不是他臉上手上的傷透出那場戰役的激烈,皇帝只怕真就理所應當的以為一切都很簡單了。

皇帝張了張口:“身上,沒別的傷吧?”

李絕才發現他的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敷衍一笑:“沒有。皇上放心吧。”

“把茶喝了吧。一會兒涼了。”皇帝嘆了口氣,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回身坐下:“你也坐著說話。”

李絕在皇帝下手的椅子上坐了,重又捧著茶杯,慢慢地將茶喝光,道:“盛州方面,信王已經盡在掌握,後續他也會料理的很妥當,據我看來,至少這一年內遼人不會再來大陣仗的襲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