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賭書潑茶香

星河從沒跟人這麽親密過,最初的驚怔過後,急忙推了小道士一把,挪步後退。

她先前在裏頭看書,才有些倦意,正想著出來看看李絕的情形如何,就聽到了外頭一聲咳嗽。

起初竟沒聽出是老爺子,還以為是李絕有個什麽。

忙著往外走的時候,才想起來是聽錯了。

星河滿心疑問,小道士卻又向著她打了個噤聲的手勢,自己走到窗台邊上。

窗戶開著一條窄窄的縫,李絕擰眉側身看過去,卻見是馮老爺子站在堂屋門口,手中握著一把□□。

老爺子原本有些佝僂的身形此刻竟站的凜然端直,月光照在他枯瘦的臉上,慨然而帶些狠厲的神情,看著像是一個為戍邊衛國而身死無惜的戰士。

李絕微微震動,目光掃向前方院中,寂然無人,原先他分明聽見有腳步聲落地。

正要細看,耳畔聽見遙遙地一聲長嘯,像是什麽野獸,又仿佛是什麽樂器,在夜影之中起伏遊蕩。

睡得早的人自然聽不見,睡得遲的,也不會覺著怪異,畢竟夜梟經常出沒,發種種怪聲,也是有的。

李絕聽見那聲清嘯後,原本繃緊的身子略有放松之意,回頭見星河呆站著,他微微一笑:“姐姐怎麽還沒睡?”

星河站在原地,渾然不知外頭是什麽情形。

“我……”見他開口,這才輕聲問道:“外頭是怎麽了?”

“沒事兒,好像是老爺子起夜呢。”李絕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足以傳到外頭去:“姐姐還是早點睡吧,別凍壞了。”

他的語氣溫和,眸色清明,星河本還想到外頭看看,被他注視著,便又拉了拉自己的衣襟:“那……那你覺著怎麽樣?”

“我好多了,”李絕露出一點笑:“多謝姐姐照料,明兒再跟你細說。”他好像知道星河有一肚子的疑惑,竟補上了這句。

送了星河進內,李絕這才出了東屋。

馮老爺子依舊站在門口,好像要站一整夜的樣子。

小道士把東屋的門微微帶上:“老爺子。”

老爺子回頭看見他出來:“你有傷在身,出來做什麽?”

李絕走到門口,輕聲道:“宵小已經去了,老爺子不必站了。”

馮老爺子眼神微變,又將院中以及墻頭各處打量了一遍:“你果然也聽見了?是……”他特意看看東屋沒有動靜:“是什麽人?”

李絕擡手示意老爺子入內。

馮老爺子把□□放平提了進來,李絕看清那是一杆很舊的槍,槍杆已經給磨得油光水滑,但槍頭卻依舊鋒利雪亮,可見它的主人甚至寶愛,時不時地便會打磨。

看小道士打量自己的槍,老爺子道:“這個是當年跟著我出生入死過的老家夥了,年紀只怕比小道長還大呢。”

李絕想到老爺子方才一夫當關的氣勢,笑了笑:“是。”

老爺子把槍立在屋門後,回到桌邊坐了,眼睛盯著李絕受傷的左臂:“你的傷……”他頓了頓,把聲音放低:“是不是跟那個采花賊有關。”

“是,瞞不過您的眼。”李絕竟承認。

老爺子有些驚,遲疑地問:“那……那個采花賊果真是你殺的?”

從那天下雪,老爺子發現屋外有腳印以及血漬,心裏就生了疑,又看到那采花賊死在街頭,便疑心那些腳印是采花賊踩點,只是采花賊為何又死了?

他猜不到其中關鍵。

等看到小道士手臂上的傷,再聯想他受傷的日子應該就是采花賊踩點的那兩天,心裏就有了推斷。

李絕坦然地說道:“那天我出門,正好……那個賊鬼鬼祟祟的,我便問了一句,誰知他以為我發現了他的不軌意圖,竟突然出手傷了我……”

老爺子屏息:“然後呢?”

李絕皺著眉,回憶著道:“當時雪下的大,我打不過他,一直逃到了前街,不知從哪裏跑出一個人來將采花賊攔住,那人一出手就掐住了采花賊的脖子,我見那人身手出色,便先離開了……後來才知道那采花賊竟給人殺了。”

“原來那人不是你殺的,”老爺子長長地籲了口氣:“我還以為……”

李絕笑的純良無辜,仿佛還有點羞赧:“誰叫我本事不夠呢,連小命差點都交代了。”

“不不,不是這樣的。”老爺子忙道:“不是你殺的就好。”

采花賊固然該死,但殺人的那種酷厲手段,連見慣了死人的老爺子也為之驚心。

倘若是小道士所為,那真叫人想象不出來。

同時最重要的是……老爺子自己倒是無所謂,但如果那人真是李絕殺的,卻是不能讓李絕跟星河再接觸了。

此刻聽李絕說了不是他殺的,馮老爺子反而釋然:“我看到你胳膊的傷,還以為……所以不敢叫大夫給你瞧,怕走漏了風聲反而不好。所以只要了些觀音膏給你敷了,你覺著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