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兩小無嫌猜

星河把外袍穿了,叫李絕稍等。自己輕輕地開門去了廚下。

鍋裏熥的饅頭都已經涼了,沒有個半夜三更再生火的道理,也勢必會驚動老人家。於是只摸了一個饅頭,又把那一疊香油拌的蒸菜根端了。

躡手躡腳回到房中,李絕正站在門口等著,見狀忙把那一碟菜跟饅頭接了過去,星河轉身掩了門,有些歉意地:“吃涼的不好,你過來。”

她到了裏間看了眼,平兒果然睡得無知無覺,這才招手叫李絕進來:“別出聲。這裏有炭盆,把饅頭烤一烤吃熱的才不涼了腸胃。”

李絕順從地跟著她走到桌邊,一眼看到桌上疊著的他的那匹布:“姐姐已經開始做了?”

星河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低低笑道:“才弄了個樣子,早著呢。”

從旁邊拉了一張小矮凳子給李絕坐了,自己蹲下,拿了鐵筷子放在炭盆裏,炭火把火筷子燒的差不多了,才拿了饅頭串在上頭,便給他烤那饅頭。

李絕本來不在意這些,正打算冷著吃,忽然看星河這麽有條不紊地做著,便不出聲,只是看著她一舉一動。

見她蹲在旁邊,長發自肩頭散落,半遮著精致的臉,一雙寶石似的眼睛專注地盯著炭爐,長睫停的弧度絕妙。

嫩白的手擎著那火筷子,時不時地轉動些,讓饅頭烤的均勻。

室內慢慢地散出焦香的氣味,還有一種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香氣,美味美色,裹挾糾纏,讓小道士挪不開眼,喉頭動了又動,腹中的饑餓升騰,但又不能算是真的肚餓。

星河烤了一陣,看著淡然,心裏卻很過意不去。

小道士幫了大忙,還帶了一只燒雞來,可招待他的只有冷饅頭跟鹹菜,她怕小道士會嫌鄙薄,也怕他會恥笑她的寒酸,所以刻意地不去看他,只盯著炭上的饅頭。

可過了會兒,聽不到身邊人說話,星河忐忑地轉頭,正對上李絕凝視她的眼神。

星河靠炭爐太近,臉色不知是被火烤還是自然的,有些果子給太陽照過後的暈紅:“你看什麽……”

說不出是什麽情愫,這句明明是帶著不安的問話,說出口,卻仿佛有些嬌嗔。

李絕咽了口唾液,把手往炭火上罩了罩,修長的手指叉開又合上:“勞煩姐姐替我烤餑餑吃,我過意不去呢。”

爐火映著他清俊的臉,那雙鳳眸也看著格外溫柔。

星河見他並非嫌棄,這才微微揚首嫣然一笑:“這算什麽,就是沒好的給你吃。”

她不笑已然是風情萬種,此時星眸閃動,透著真心的愉悅,嘴角上揚,小小地得意似的,是一種不設防的可喜天真。

李絕望著這世間難得的嬌容,神色,心裏卻突然冒出一個古怪可怕的念頭:她是不是在高佑堂面前,也曾這麽笑?

這個念頭無端而起,卻讓他很不舒服。

饅頭烤好了,皮兒酥脆焦黃,裏頭卻酥軟雪白。

李絕並不是沒吃過這個,但卻是頭一回吃到這麽好的。

再配上拌了點香油的蒸的綿軟的菜根,滋味堪稱絕妙。

李絕眯起眼睛,不敢錯過每一寸的滋味,星河見他也是真心喜歡吃,便也放心,眼睛望著他身上,又看看桌上的衣料,估摸大小。

“對了,你多大了?”她起身倒了一杯溫水,給他放在桌邊。

李絕道謝,拿起來喝了口:“十五了。”

星河一怔,搖頭道:“別說謊。”

李絕差點嗆水:“哪裏說謊了。”他看了眼星河,好像是謊言被戳穿的委屈腔調。

星河道:“你明明看著還小。”

李絕聽見“看著還小”,便似笑非笑地看了星河一眼:“那姐姐說我多大?”

星河覺著他的語氣有點怪,不過少年人大概都不喜歡人家說自己小,於是道:“你頂多是十四。”

李絕這才笑道:“姐姐呢?”

“真是十四?”星河盯著他,“我是五月的生日,你呢?”

“我是十一月。”小道士悶悶地低頭,啃了口饅頭。

星河笑道:“那你這聲姐姐沒白叫。”

李絕瞅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這是我找的一個方子,姐姐抓了藥,按照上面寫的給婆婆熬了喝。有好處。”

星河忙起身接了過去,打開看時,只見字跡十分俊逸,她看的入神,不由念道:“黃……人、參,川……呃……桑……生?”

念了幾聲,忽然想到什麽似的,臉色有點不自在地停了下來。

李絕正聽她念的古裏古怪,“黃芪”少了芪字,“桑寄生”少了寄字,“川芎”少了芎,“人參”雖念全了,但磕磕巴巴帶著猶豫。

他並未往別處想,只問:“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妥?姐姐只管說。”

星河把那張藥方合起來:“沒、沒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