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風雪夜歸人

那聲音極為悅耳,似曾相識,但星河覺著自己從未聽過。

這麽一怔忪,前頭高佑堂站在樓梯口:“星河妹妹。”

三人下樓的時候,背後也響起一陣腳步聲。

竟是個身著桃紅色披風,裏頭一身素緞的女子,身邊跟著兩個仆人似的,其中一人手中抱著把三弦。

那女子略低著頭,是個美人兒,描眉畫眼,打扮的極其精致。

就是眉頭微蹙小嘴兒抿著,仿佛是有些受了委屈不敢看人的樣子,匆匆地出門去了。

高佑堂正等著小廝在付賬,看見這女子,一時怔了怔:“這不是千紅閣的秀姑娘麽?她怎麽在這裏?”

小夥計正躬身送了客,進門聽見這句,因高公子是常客,便走過來悄悄地說道:“公子沒看到門口停著的車?今兒咱們縣太爺在這裏招待貴客,特請了秀姑娘來彈三弦,誰知……嘖,竟沒入貴客的耳。到底是京內來的貴人,眼光最高的。”

高佑堂吃了一驚:“京內來的?”

小夥計吐吐舌:“小人也不曉得是什麽來頭,但看得出是極清雅高貴的大人,氣質談吐都不消說。要不然,怎麽連咱們縣內頭一號的紅姑娘都看不上呢?”

這秀姑娘是千紅閣的頭牌,尤其是一手三弦,彈的極妙,不僅是本縣,方圓城鎮也有不少聞名而來的,不知多少人拜於石榴裙下。

星河正走到了門口,聽見高佑堂跟那小夥計的話,心中暗忖。

高佑堂顯然也是去過這勞什子的千紅閣,不知是不是這位秀姑娘的主顧。這個她管不著,也該裝作沒聽見的。

就是……京內來的那位貴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居然是得縣太爺親自設宴相陪,逢迎討好。

出門口上車,高佑堂意猶未盡:“星河妹妹,不如再到前頭的酒樓上坐會兒,時候不早,吃了中飯再回家也好。”

“多謝美意,只是家中兩位老人叫我放心不下,改天吧。”星河溫聲道。

剛要轉身,忽然擡頭往二樓上看了眼,竹簾密密實實地垂著,那位“君侯”的房間應該就在那裏,竹簾之後,似有人影靜靜矗立。

出了長街,星河隔著車簾問道:“高公子,近來縣內可有外地人前來?”

高佑堂正騎馬隨行,聞言靠近了些,傾身回答她的話:“我方才說的我那位姨母,自然就是了。”

“這位夫人是一個人回來的?”

“是啊,只有幾個丫鬟嬤嬤隨行的。妹妹怎麽這麽問?”

“沒什麽。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星河本來懷疑,縣太爺所請興許就是高佑堂的這位“姨母”的夫君之類,如果是寧國公府的人,或許有這個資格?

平兒不愧是她貼身的人,立刻悄悄地問:“姑娘是問茶室隔間的那位‘君侯’嗎?什麽叫‘君侯’?”

星河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但能讓縣太爺這麽諂媚侍奉的,必然來頭不小。於是含糊道:“是……很大的官兒吧。”

馬車正行著,前方突然一團鬧哄哄的。

小廝過去打聽,不多時回來道:“公子,了不得,據說前街死了人!”

高佑堂本不以為意,誰知小廝道:“是被人殺了的,好像還是女子……如今縣衙的人將前方的街口都封住了。”

星河已經將舊時堂的事情先按下。

她這麽快想回家,一來是不想跟高佑堂多相處,這次出來只是應酬而已。二來她也擔心那小道士會不會往家裏去。

本來還琢磨,是不是順路去那做法事的韋大戶府裏看看,突然聽見什麽“死了人”之類,心裏發驚。

高佑堂護送了她們回到家裏,欲言又止的,叫人拿了幾盒點心下來:“妹妹千萬別推辭,這是給老爺子跟老太太的。是身為晚輩的一點孝心。你不收,就是我失禮了,上回派人送來的東西,只收了那盒膏,我心裏已經很過不去……”

一而再的拒絕也不是那麽回事,星河便叫平兒接了。

楊老太太正在家裏擺弄幾個紅薯跟一些落花生,見她回來便道:“是屋後的張嬸子送來的,勞煩她惦記著,我才在爐子裏埋了兩個,過一兩個時辰估計就好了。”

星河笑道:“正好我這裏有兩盒點心,回頭送一盒過去。”

快到吃中飯的時候,外頭馮老爺子回來,眼睛瞪得極大:“了不得呢,出了人命大事。”

老太太忙問怎麽了,老爺子道:“是前街的綢緞莊的朱家,一個女孩子給人殺了!據說還……”

他正說了這句,又看了看屋裏,悄悄地跟楊老夫人道:“是給糟蹋了後殺了的,慘的很!”

楊老夫人受驚不小:“啊?!是誰這麽傷天害理呢。”

馮老爺子眉頭緊鎖:“世道不太平啊,聽說出鎮路上還有劫道的呢,這陣子別叫孩子出去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