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約黃昏後

星河醒來,已經是事發後的第三天了,她足足臥病了兩日不起。

室內很安靜,安靜的讓她有些害怕:“娘……”

本能地叫了這聲,她忙又改口:“平兒?”

身邊有一點響動,星河定了定神看去,她看到了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

那個在呂祖殿裏的小道士李絕,不知為何竟坐在炕邊的一把竹椅子上,他坐的很舒服的樣子,弓著腰窩在椅子裏,手中卻握著幾枚落花生,正不緊不慢地在剝殼。

剛才星河聽見的那細微響聲,正是他捏碎花生殼發出的噼噼啪啪,紅紅的花生米捏出來,扔進嘴裏。

他正盯著她。

就仿佛在呂祖殿他拿著那枚果子斜倚著門口一樣的神態。

星河本以為這是自己因病出現的幻覺,但幻覺自然不可能這麽“活靈活現”。

目光相對,李絕嚼著花生米,唇角慢慢地舒展,那是一個說不清什麽意義的笑。

就在星河出聲之前,他捏著一顆花生米對她晃了晃:“吃嗎?”

星河的嘴剛張開,正不知要驚呼還是斥問,突然給他問了這句,她怔了怔:“不……”

正在這時,門簾被掀起,是平兒的聲音:“我怎麽聽見……姑娘!你真的醒了!”

平兒驚喜交加,撲了過來。

星河茫然無措,任憑平兒搶到跟前,她還是想問那小道士怎麽在家裏,可還沒來得及,外頭的楊老太太跟馮老爺子也聽見了平兒的叫嚷。

老太太腳步踉蹌地走了進來:“星河兒,醒了?”

老爺子跟在她身後,凝重的臉上也透出一點和悅。

三個人圍著星河,把她的視線遮住,她一時竟看不見李絕了。

老太太挪到炕沿上,把星河抱入懷中,揉著她的肩,又是後怕又是喜歡地念叨:“我的乖,還好祖師爺保佑。”

馮老爺子也喜歡地:“她才醒,這兩天沒正經吃東西,還不弄點吃的去?”

平兒擦擦淚,答應著正要去,老爺子竟道:“罷了,你們在這兒看著,我去吧。”

正轉身忽然道:“那小道長呢?走了?”

平兒吃了一驚:“剛才還在這兒呢?我去看看!”她急忙奔出房間往外跑去:“小仙童,小道長?”連叫了兩聲,無人應答。

星河緩了神:“外婆,那個,道士怎麽會……”

楊老太太把她臉上的亂發往後抹了抹:“好孩子,多虧了那小道長呢。要不是他,我們真不知怎麽辦好了。”

院中是關門的響聲,平兒退了回來:“他好像走了,哎呀,真失禮。”

倒了一杯水,平兒捧到炕邊,星河喝了半杯,整個人清醒了好些。

馮老爺子在廚下忙了會兒,捧了一碗米粥跟兩個荷包蛋進來:“來,快喂孩子趁熱吃了。”

老爺子從來不做這些事的,可見確實也為她擔心狠了。

星河眼圈一紅,只是不便說什麽,只垂了眼皮。

吃了半碗粥一個荷包蛋,星河覺著身上越發的輕快了。

又見老太太的臉色帶著憔悴,便忙叫她且去歇著。

楊老太太叮囑了平兒幾句,便出去了。

星河這才低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李絕怎麽會在家裏?”

“李絕?”平兒疑惑,旋即道:“啊,姑娘說的是那小仙童啊。可見姑娘是有福的……”

星河病了兩天,家裏愁雲慘霧。

大夫只說受了驚嚇,寒邪入體,雖開了一副藥,但吃了也沒見好轉。

恰好這日,城中韋大戶家裏做法事,請了呂祖殿的道士來念經。

正楊老太太懷疑星河的病恐怕是撞了什麽邪祟,便想去找個道長要一道符。

誰知正好就把這小道士帶了回來。

平兒起初並不信這個,何況又見這小道士年紀小,生得面嫩,但是老太太病急亂投醫,她自然不便說什麽。

橫豎試一試無妨。

不料,只喂了星河吃了一顆丹藥,燒了一道符,這還不到半個時辰,星河已經好轉了!

星河聽平兒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微微發怔。

突然想起自己昏睡中,好像確實有人往自己的嘴裏塞了什麽東西來的……現在想想應該就是那什麽丹藥。

看著平兒歡喜的樣子,星河想了想,卻又低聲道:“可再怎麽著,也不能叫他自個兒在我這屋子裏,若給人瞧見了像什麽。”

“是他做了什麽?”平兒睜大眼睛。

“沒有,別胡說,”星河的臉上有些發熱,“只是他畢竟是男人……”

平兒嗤地一笑:“什麽男人,他才多大呢,比姑娘都小。”

星河瞪了她一眼。

平兒吐舌,忙斂了笑,這才說道:“姑娘不知道,這有個緣故,是老太太故意的。”

“外祖母,故意的?”星河不懂了。

平兒道:“是啊,老太太認定了姑娘是撞了邪祟,這小仙童可是伺候祖師爺的,人生的又幹凈,老太太故意叫他在姑娘的房內多呆些時候,借他的純陽之氣驅驅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