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寒意

時文修隨著親兵來到中軍位置的紮營處。

此地森嚴壁壘,設層層關卡,每過一道必檢查手令。親兵手持令牌帶著她一路穿行,直至來到同樣戒備森嚴的軍帳外。

裏面的人正在議事,時文修就安分的在帳外守著,只等那主子爺議完了事再召見她。

守在賬外的親兵手握長戈,滿臉森肅。

她避開了他們那讓人寒栗的目光,下意識的環顧四望,想尋找與她相熟的魯海葛大瓦幾人。可看了一圈也沒見著人,也不知是不是被魯首領派出去執行什麽任務了。

正失落的時候,軍帳裏面隱約傳出了腳步聲。

不等她精神一震的擡眼看去,厚重的簾門被人從內揭開,親兵首領魯澤首先從內走出,高揭著簾恭送著裏面的幾位將軍。

時文修第一時間退到旁側,摒了呼吸安靜的垂首候著。

同樣出來恭送的馬英範在余光見到她時,瞳孔微微一縮,隨即恢復如常,依舊從容含笑與幾位將軍寒暄客套著。直待將幾位將軍恭送離開,他方收了笑容,臉色難看起來。

主子爺竟將她給召了回來!

雖說他深知主子爺並非那等色令智昏之人,可待她也確是特殊了不少,非但破例留了這細作一命,如今瞧來,似也有讓她近身伺候的意思。苗頭雖小,可不能不讓他如臨大敵。要知千裏之堤,往往是毀於蟻穴的。

“馬先生,魯首領。”

時文修規矩的對他們行禮問安。

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那幕僚馬先生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莫名的讓她感到有些冷,冷的讓人有些不安。可隨即她甩開那種莫名的感覺,覺得自己應是感知錯了,畢竟從前她與這位幕僚接觸不多,想來應無處得罪他才是,應也無從招來他的不喜或敵意。

軍帳裏又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時文修雙眸陡然明亮,她覺得應是那主子爺出來了!

果不其然,高揭簾門後走出的那人,雖甲胄加身更添威儀凜肅,可冷峻面容依舊是她所熟悉的,確是那主子爺。

她想也沒想的就要照例上前行禮問安,卻沒想到被人搶先一步給伸臂攔住。

“且慢。”魯澤攔住她,毫不留情的斥道:“你血汙滿身,如何能近主子爺的身?”

時文修怔了下後忙低頭看了看,這方發現身上確實是有幾處幹涸的血跡,應是先前刺傷野豬時候被濺上的。也是她來的時候光顧著激動與高興了,沒顧得上注意這些。

“主子爺恕罪,是我考慮不周了。”她就不再近前,抿唇低眸不去看魯澤冷冰冰的目光,規矩的在原處跪下行禮,“給主子爺請安。”

此刻,見到那主子爺的激動歡喜,在她那魯首領沒有溫度的目光與話語中生生滑落了一半。

她不免想起,剛那魯首領從軍帳裏出來時看過來的那一眼,那般如看陌生人般的疏離。從前的魯首領對她確是不喜、不耐,見了她也沒好臉色,可從未像如今這般,看向她的眼神冷漠的讓人心裏發寒。

是出征打仗需不近人情的原因嗎?她也不清楚。

只是心裏的難受勁卻是實實在在的。

禹王的目光隔著段距離,慢慢落在了她身上。

人消瘦了,也黯淡了。

可不減分毫的,是那蒲草般的韌性,風吹不倒,雨打不散。

他聽說了她不肯坐那騾車的事,本以為她是妄自托大,少不得三五日光景就會叫苦不叠熬不下去。竟沒料到她卻真能隨著輜重隊,一路堅持苦熬了半個多月,頑強的令人刮目相看。

似乎將她放置在任何地方,她都能突破重重阻礙,堅韌的存活下來。

馬英範感到主子爺的視線長久流連前方女人的身上,心裏愈發下沉。不過他面上不顯,招來帶她過來的兩親兵,示意她身上的血汙:“是出了何事?她如何這般狼狽?”

親兵遂解釋說,是野豬突襲,她持劍刺傷野豬被濺上的緣故。

他本是例行公事的詢問,不想聽到這般回答,當即臉色就變了。

“你會武藝?”

馬英範目光如炬神情戒備,包括魯澤在內的其他親兵也神色緊繃,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裏兵器。

本來久久未等來主子爺讓起身命令的她就有些忐忑,此刻再聽見那馬先生口吻不善的審問、眾人隱隱的警惕戒備,她茫然之余就生生起了無措來。

“算不得會……就只練過一招,在明武堂時候跟人學的一招下劈的動作,除此之外,不會其他的招式了。”

她握緊了手心,強忍著失落與不安解釋道。眼睫也低低的垂落下來,遮掩了雙瞳裏那漸漸漫上的難過。

可她的這番回答卻並不能讓馬英範滿意,她越是表現的滴水不漏,他就越覺得她是心懷叵測。

正待他還要繼續審問之時,卻見他主子爺擡手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