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行軍

朝廷大軍開撥這日,整個京都萬人空巷,街道兩邊擠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

大概這一日真的是個黃道吉日,連綿了兩日的秋雨卻在大軍開撥的日子停了。雨後天晴,天氣出奇的好,碧空藍如美玉,秋陽璨而生輝,七彩飛虹宛如綢緞懸掛半空,美不勝收。

很多年以後,時文修仍記得大軍出行這日的天很高很藍,風很輕很淡。記得夾道相送的百姓眼裏的激動與期盼,也記得高頭大馬上將軍的威儀與冷漠。

出了城郊,大軍一路朝北,二十多萬人的隊伍綿延了數百裏,浩浩蕩蕩的讓人一眼望不到邊。

時文修滿腹心事的跟在騾車後面走著,偶爾擡頭往烏泱泱的前方看了看,可隔著那般遠的距離,除了能隱約瞧的到那豎的極高的紅底魏字旌旗外,其他的也看不到什麽。

雖看不到,但她知道,行軍在中軍位置的是那主子爺跟府上的一幹親兵。按理說她本應該如府上親兵一般,在中軍位置隨侍在那主子爺左右的,卻不知為何,竟猶如被踢出親兵隊一般,莫名其妙的被孤零零的安排在最後面的輜重隊裏。

為何會被這般安排她不得而知,安排她過來的魯首領壓根不給她半句解釋,將她領到這輜重隊伍後,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就冷漠的揚長而去。

她遂只能壓著滿腹疑慮與仿徨,日復一日的跟著輜重隊走。

剛開始幾日她還能勉強安慰自己,應過不了幾日魯首領就會接她回親兵隊伍的,畢竟那主子爺也得聽人念文章下飯不是?她就這般給自己打著氣,日夜翹首以盼著,可這一等就算足足半月。她再也沒等來任何音信。

前方遙遙的旌旗依舊在迎風飄蕩,大軍依舊在有條不紊的北上行軍,行軍緩慢的輜重隊也依舊沒有人前來,一如既往。

她好像被人徹底遺忘在了這裏。而她,也再無法用‘他們或許太忙’諸類的借口來自我安慰了。

她不免有些心酸,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就算魯首領是覺得她體力不濟怕跟不上隊伍,或是有其他的原因而不得不將她安置在這輜重隊裏,那好歹與她說一聲也成。總好過現在不聲不響的將她扔在這,讓她仿徨不安,總覺得像是被他們冷不丁拋棄了般。

“娃娃你是累嘍?要累嘍你就上騾車,歇上會兒。”

說話的老漢姓劉,與時文修同在一輜重小方隊裏。大概是見她沒精打采的模樣,以為是走不動了,就好心的建議了句。

她回過神來就對他搖搖頭,牽強笑道:“謝謝劉老伯,我不累。”

押運糧草多用的是騾車,可騾車板上高高摞滿了一袋袋糧食,沉重的負荷讓騾子拉起來十分吃力,這就需要人在後頭用力推著車板走,以減輕騾子的壓力。押運糧草本就是個累活苦活,騾子累人也累,這種情形下她怎好意思上騾車坐著,平白讓人多了份負擔?

“對了劉老伯,您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到邊城嗎?”

劉老漢摸把臉上的汗,往遠處的方向眺望過去:“怎麽著也得個把個月吧。”

時文修黯然,還要那麽久。

“娃娃可是熬不住嘍?再熬熬就好嘍,咱輜重兵也就這會苦些,等到了邊關就輕松了許多,半數也用不著上戰場。”

她搖了搖頭,苦倒是其次,主要還是前路未明的忐忑。

每每在輜重隊度日如年的行軍時,她都忍不住的去想,她真的是親兵嗎?

每每升起這樣的疑慮,她就愈發的坐立不安,愈發恨不得能立刻找人問個清楚。可舉目四望,周圍沒有一個熟人,沒有一人能給她解惑。

明明離開京城只有區區半個月,可她好似生生熬過了半年般。難掩的仿徨與孤寂讓她很想念魯海葛大瓦他們,也想念留在府上的那些護衛們。有時候她甚至在想,若當時騎馬跌下來的時候摔斷腿腳就好了,如此或許就能留在府上,與其他護衛們繼續開心的當著差,而不用像如今般仿徨無措的熬在行軍路上。

等終於到了埋鍋造飯的時間,蜿蜒無際的隊伍終於停了下來。輜重隊的騾車終於挨次停靠,辛苦了大半日的人跟騾子,都終於得到短暫的休息時間。

領過幹硬硌牙的餅子,時文修在道邊尋了處沒草叢的地坐下,稍微喘口氣歇了會後,就拿出水囊擰開蓋子,咬口硬邦邦的餅子再就著涼水吃下。

輜重隊每十人為小一隊,她隸屬那小隊裏的其他人,吃飯的時候都不會離她太近,頗有躲著她的意思。後來是聽劉老漢含糊的說了兩句,道是她裝束不凡還腰掛佩劍,打眼瞧就知肯定不是征來押輜重的民夫,與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是不一樣的。小老百姓本就怕事,尤其見她過來的時候還是由個身穿鎧甲將軍模樣的大人領來的,這就讓他們有了些敬畏心態,唯恐招惹不必要的是非,遂平日裏都不願接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