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往事(第3/4頁)

蘇曜想著,唇角勾起笑。幾步外,顧燕時接連打開了三四只木箱一起看,便發覺他給她備的禮好雜。

從小房子小家具,到首飾衣裳,再到文房四寶,他好像什麽都想塞給她,衣食住行都為她安排上了。

她恍惚間想起在家時認識的一個街坊家的小孩,那個小孩是有些傻的,明明家裏都是讀書人,他卻七八歲了還不會寫自己的名字,閑來無事就坐在院門口自己玩。

可他很實在,對他好些的街坊鄰裏他都記得。若是人家路過,他總會把手裏的東西塞給人家玩。

顧燕時也被他塞過兩回東西,其中有一回是個小馬的木雕。那個木雕顧燕時先前就遙遙看過幾回,好似是他很寶貝的東西,時時握在手裏,松都不肯松。

是以她有些詫異,蹲下身問他:“你不是很喜歡這個?也給姐姐嗎?”

他重重點頭:“給姐姐!都給姐姐!”

他覺得要對誰好,就什麽都要塞給人家。

顧燕時莫名覺得蘇曜給她備的這些禮也很有那種味道,神情復雜地看他一眼,她驀地一聲笑。

她搖搖頭,自覺不該將他和那個小傻子放在一起比。

他可不傻,大狐狸狡猾得很。

不待她將這些賀禮看完,陳賓就到了。她望見陳賓,立刻站起身,撣撣手就往屋裏走。

“不看了?”蘇曜在廊下問。

她攥住他的衣袖,認真搖頭:“不看了,先陪你待著,余下的等你睡醒再說。”

陳賓聽得腳下一頓,擰著眉望了眼蘇曜,蘇曜卻顧不上看他,朝她笑笑:“好。”

二人進了屋,陳賓為蘇曜診了脈,藥交給張慶生去煎。蘇曜目光不經意地劃過顧燕時,又掃了眼蘭月,聲色平靜地告訴陳賓:“無蹤衛說,這藥或許是有解藥的,他們正在查。”

陳賓診脈的手一頓:“當真?”他難掩欣喜,“若是找到,藥方先給我看一看。”

“自然,你不過目,朕也不敢喝。”蘇曜淡笑,顧燕時望著他:“是能徹底解毒的方子?”

“嗯。”他點點頭,“但現下只聽到了些江湖傳言,能不能找得到還兩說。”

“會找到的!”她握著他的手,聲音比他堅定得多,“無蹤衛本事那麽大,有什麽他們找不到的東西?你肯定能解毒,明年今晚,就可以陪我吃壽面了!”

蘇曜自然聽得出她在哄他,執拗的口吻活像在哄小孩。

他笑出聲:“就知道吃。”

“……”她一下子又瞪起他來,像只極易炸毛的小鵪鶉。

待得張慶生將藥端進來,他服過藥,很快就睡得熟了。

兩日時間很快過去,蘇曜在七月十六清晨醒來。林城進來稟了些話,顧燕時在林城離開後再度進了屋,蘇曜坐起身:“明天該回宮了。”

“這麽快?”她一愣,脫口而出。

其實並不快,只是很突然。

蘇曜頷首:“朝中最近不大太平,朕不回去,母後撐不住。”

“哦。”她了然點頭,這便告訴蘭月收拾行裝。但其實也不急,宮裏什麽都有,若真有什麽緊要的東西落下,晚些再找人來取也不遲。

翌日晌午,馬車駛出白霜山一帶,直奔舊都而去。這日的天並不算清朗,雖沒什麽雲,整個天幕卻都陰沉沉的。

顧燕時在這樣的天氣裏總是犯困,一路上哈欠連天卻又睡不著。到了後來,蘇曜聽到她打哈欠就就不住笑,待回到宮中,就催著蘭月服侍她回靈犀館睡覺去了。

他們同行了一段路,到了靈犀館門口,他目送她進去,便走向慈敬殿。

慈敬殿裏燈火通明,只是白日裏這樣燃燈,反倒更顯得天氣陰沉,讓人心都跟著沉了下去。

太後立在窗前,望向昏沉的天色,俄而聽到宮人稟說“太後,陛下來了”,她長長地緩了口氣:“你們都退下吧。”

滿殿的宮女宦官無聲地施禮,沉默地告退。不過多時,蘇曜入了殿,掃了眼四下裏的空蕩,至她身後一揖:“母後安。”

“回來了?”太後沒有回頭,猶自望著天色。

這樣蒼涼的天色,在冬日裏很多,元月裏更常見。她不由自士地想起些舊事,心緒愈發亂了起來,過了許久才又說:“知道哀家為何催你回來麽?”

蘇曜頷首:“朝臣們認為朕偏寵靜太妃,時時諫言,攪擾母後了。”

太後嗤笑:“哀家才不在意那些話。他們要說,就由著他們說去,總歸如今也沒人能越過去殺了她。”

蘇曜的神思微微一凝,目光稍擡,落在太後的背影上。

她的背影幾十年如一日的威嚴,他兒時總是怕她,心裏又常有些期待,期待她在他面前等放下些許沉肅,哪怕只是對他笑一下。

但那樣的光景並不太長,他很快就學會了漠視這些,他變得無所謂她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