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做戲

張慶生默然:“這太妃便去問陳大夫吧。”

言畢他躬身,再度恭請顧燕時入內。

顧燕時沉了口氣,步入寢殿。寢殿中留的人並不多,除了陳賓與林城只有兩名宦官,都是素日在近前侍奉的。

張慶生也跟著她走進來,她走到床邊看了看,蘇曜仍昏睡著。

他睡容平靜,只是稍微有一點點發白,此外便是嘴唇幹燥得厲害,有點像高燒時的樣子。

陳賓正坐在床邊給他診脈,顧燕時走上前,輕喚了聲:“陳大夫。”

陳賓側過頭見是她,頷了頷首:“太妃。”

顧燕時的聲音壓得極輕:“陛下是怎麽了?張公公跟我說,不論有沒有姜太傅一事他都會暈厥,是什麽緣故?”

陳賓神色平淡:“是因體內余毒未解。”

“怎的還有余毒?!”顧燕時錯愕,“上次不是解了?!”

“並未。”陳賓搖搖頭,言簡意賅地告訴她,“那毒是江湖奇毒,老夫手中的解藥用一次只能管上一個月,時間到了就要再行服用,月月如此。”

“月月如此?”顧燕時忽而意識到蘇曜每月免朝三日一事,心下驚意安生。

她打量了眼陳賓的神情,小心探問:“……陛下不是遇刺時才中的毒?”

陳賓覷了她一眼:“不是,算來已有近十年了。”

顧燕時懵住,驚意更甚:“十年……”她輕輕吸了口涼氣,“陛下九五之尊,怎會中這樣的毒?”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陳賓輕喟,“這毒無色無味,形同清水,防不勝防。”

“那就沒有更好的解藥麽?”她急切地繼續追問,陳賓皺了下眉:“若有,我能不給陛下用?”

言罷他不想再多言,搖頭喟嘆:“太妃且先歇一歇吧,我要去為陛下煎藥了。”

顧燕時抿唇,多少聽出她一連串的問題讓陳賓煩了,就不再言,默不作聲地坐到與床相對的茶榻上去。

蘇曜睡得昏沉,她遙望著他的睡容,一時歡喜一時憂。

歡喜是因得知這樣的事實則月月都有,倒不似“被氣得吐血暈厥”讓人心驚了。只消不出意外,他就會平安無事。

可想他中了那樣古怪的奇毒,又到底讓人心裏不安。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陳賓親自端著藥送進了房中。張慶生要上前喂藥,被顧燕時一喚:“張公公。”

她邊喚邊立起身:“我來吧。”

張慶生將藥遞給她,躬身退到一旁。她坐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將藥喂給他。

他睡得好像毫無意識,服藥卻服得很是聽話,她一口一口喂得都順利。待到喂完,她用舌尖稍舔了一下瓷匙,被苦得一張花容都擰巴起來。

“嗯——”顧燕時用手背緊緊捂了捂嘴,側首,“去取些冰糖來。”

“諾。”張慶生輕應,不多時就取來一只白瓷小罐,顧燕時打開罐子,裏面顆顆冰糖晶瑩。

她揀出一小顆送到蘇曜唇邊,剛一碰,他就如方才般聽話地啟了唇。她趁機將冰糖送進去,他一抿,神情間隱有一怔,繼而眉宇舒展。

接著,她往自己口中也送了一顆,手裏還多拿了一顆,打算一會兒再吃。

她將瓷罐交還給張慶生,問他:“陛下會睡多久?”

“三日。”張慶生道。

“三日?”顧燕時啞了啞,“可要回太後一聲?”

張慶生搖頭:“陛下怕太後憂心,多年以來太後從不知情。”

頓了頓又說:“此番也還需太妃幫忙瞞著。若太後召太妃前去過問,太妃便說陛下是因為舊傷剛愈仍舊體虛,再與姜家爭執惹得急火攻心,才致吐血暈厥。”

“好。”顧燕時應下,聽聞此事瞞了太後多年,便知不能由她戳破,心下就將張慶生所言又過了幾遍,牢牢記住,以便回太後的話。

當晚她守在了宣室殿中,原想照顧蘇曜,可他一夜都沒什麽反應,倒讓她也睡得不錯。

翌日天明,顧燕時剛用過膳,張慶生就進了殿來:“太妃,太後請您過去。”

顧燕時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即要往外去。

張慶生卻說:“請太妃仔細梳妝後再去吧。”

“怎麽了?”顧燕時看看自己身上雖簡單卻齊整的衣裙,略有惑色。

張慶生垂眸:“慈敬殿外,現下有數位朝臣候見。”

顧燕時心弦一緊,頓時如臨大敵。

張慶生喚來兩名宮女去側殿侍奉她重新更衣梳妝,身上家常的衣裙換下去,她穿上一襲更合太後身份的廣袖襦裙,發髻也梳得更繁復了些,配以數支華貴的珠釵。

張慶生早已為她備了步輦,待她收拾妥當,就乘著步輦去了慈敬殿。

行至殿前寬敞的廣場,顧燕時擡眸一看就見殿前果真有不少人,卻不止是朝臣,好似還有幾位命婦。

她心下有些緊張,與隨在步輦一側的蘭月相視一望,蘭月垂眸,沉默無聲地扶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