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將見(第2/4頁)

蘭月無可奈何,重重嘆了口氣,只得依言去小廚房。

顧燕時走出靈犀館,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她原想再去那山坡上看看,即便深秋采不到什麽野菜了,但坐在坡上吹吹風也好。

可混亂的心思卻不由自己掌控。她渾渾噩噩地走著,心底那些胡思亂想又湧動不停,不覺間一擡頭,面前已是一片磚石陳舊卻依舊平坦的偌大廣場,廣場那邊,一方大殿氣勢恢宏。

是宣室殿。

顧燕時足下一頓。

宣室殿是舊宮這邊的天子寢殿,她只在初到舊宮那日路過過一次,今日卻不知為何就逛到了這裏。

許是因為舊宮的格局與洛京皇宮大同小異的緣故。

“……太妃?”路空也望了眼宣室殿,又看看她,再看看殿檐下肅然林立的宮人與侍衛,“太妃若想探望……下奴先去問問?”

顧燕時驀地回神,忙搖搖頭:“我才不去。”

語畢,她的目光卻再度落在宣室殿上。

又盯了半晌,她才狠狠轉身,看似決絕地離開。

宣室殿前的陰影下,林城遙遙看到這兩道身影,皺了皺眉:“那是靜太妃?”

張慶生在他旁邊,擡眸瞧了瞧:“舊宮這邊,只能是靜太妃了。”

林城眉心蹙得更深了兩分,一時想著人請她入殿,凝神想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寢殿之中,躺在床上的男子昏睡得無聲無息,高燒令他面色煞白如紙,薄唇皸裂開來,翻出一片片嶙峋的白色薄皮。

宮人們林立殿中四周,皆安靜無聲。偶有人往床榻方向掃一眼,心底便會激起一重不安。

若陛下醒不過來……

太後怕是要活刮了他們!

床邊,陳賓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地施著針。他已忙碌許久,額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蘇曜唇上的暗紫卻仍褪不下去。

又過須臾,林城折回殿中,行至床邊,壓音詢問:“陳大夫,陛下如何了?”

陳賓籲了口氣,搖頭:“這傷原本應無大礙,只是失了血身子虛,倒讓毒又發了起來,我只能勉力施針,力求壓制。”

林城鎖眉:“合不再服一回解藥?”

“那是以毒攻毒的東西。”陳賓淡聲,“陛下聖體康健時用,有益無害。可現□□虛,若再另服毒物,只怕適得其反。”

林城不由緊張起來:“那……”

“也不必太過憂心。”陳賓又搖頭,口吻卻很有底氣,“這毒我能壓住,只是要費些工夫。往後的將養才更要費心,需得處處仔細。”

他這樣說,林城就松了口氣。

陳賓是他在江湖上偶然結識的神醫,為人雖孤傲,卻從不說大話。

一應病症,只消他說能治,就必定可以。而若他拿不準,也皆會直言。

林城於是不再擾他,安靜地立在一旁,靜看他施針。

蘇曜沉浸於夢境,渾渾噩噩地走在宮道上。

好冷,似是數九寒冬。

他吸著冷氣睜開眼,四周圍果然大雪彌漫。宮墻上的雪積了一指那麽厚,偶有些許滑落下來,就在墻下成了一堆。

這樣大的雪,他平生只見過一回,是他四歲那年。

是以眼前一晃,宮墻變得更高了些,他茫然地低頭看看,自己似乎正是四歲。

時隔多年,許多事他已記不清了。他怔了怔,步步前行。

宮道上過往的宮人很多,但沒人理他。他恍惚看見自己的靴子已然很舊,正自皺眉,背後響起一陣笑鬧聲。

“你們快些!”有男孩子在大聲喊著。

他轉過臉,看到幾人結伴跑來。他們都比他高一些,他不太記得誰是誰,但隱約知道這都是他的兄長。

而那個時候,他的母親剛剛過世不久。她在最後的時日裏很擔心他,又怕他年紀小記不住事,就日復一日地跟他說:“你對哥哥們要恭敬,不要跟哥哥們爭。倘使起了什麽不快,你要先認錯,知不知道?”

這樣簡單的幾句話他不知聽了多少遍,在腦子裏記得牢牢的。

現下見了哥哥們,他下意識地就往旁邊躲。

可他們也注意到了他,為首的那個在離他還有幾步時驀然刹住腳,打量他兩眼:“小十二?”

蘇曜緊張地點頭:“我是。”

對方便蔑笑起來:“怎麽,你也去向母後拜年啊?”

不及他應答,對方猛地將他一推:“你也配!我母妃說了,你是賤婢生的賤種,走在宮裏都臟了宮裏的地!”

這句話蘇曜其實沒太聽懂,他摔坐在地上,只覺得屁股很痛。

對方卻不依不饒,蠻橫地踢過來:“你滾!你滾啊!你不許去見母後!”

蘇曜連忙躲閃,一時直連害怕都顧不上,只想趕緊躲開這個人。

慌亂之間,腰間系著的東西卻不知怎的被抻下來,在腳上輕輕一砸,引得他低頭看去。

這一看,他心裏就一沉。忙要彎腰去撿,掉下的東西卻被面前的不知幾哥一腳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