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第2/3頁)

說話間,他也注意到那尚未走出院門的女子背影,神色一震:“那是……”

“沒事。”皇帝神色平淡無波,“是個宮女,走錯了。”

宦官驚疑未平,擡眸掃了眼他的神情,終未再說什麽。

“吱呀”一聲,院門再度打開。等在外頭的蘭月猛地回過身,看到顧燕時,一愣:“這麽快?”

“我就說走錯了。”顧燕時搖搖頭,“教坊還要更往西一些,我們速去速回。”

蘭月啞了啞,望了眼面前的院門,又看看顧燕時,臉色一時有些窘迫。顧燕時倒沒怪她,默不作聲地往前走去,如此又行了小半刻,終於到了教坊。

正值先皇熱孝,各宮乃至京中達官顯貴的府裏都聽不到什麽歌聲樂聲,教坊卻並不得歇。

因為熱孝眼瞧著就要過了,繼而便是年關。這是新君登基後的第一個新年,自要大辦,方顯萬象更新。

猶是顧燕時自己上前叩的門,這回院門很快就開了,一年輕宦侍探出頭來:“姑娘是……”

“我有事求江公公。”她邊說邊伸手,塞了兩塊碎銀過去。

拜先帝晚年時的昏聵所賜,宮中塞錢辦事已成約定俗成的規矩。那宦侍見此心領神會,便不再攔,笑意滿面地敞開門:“姑娘一直往裏走,最內進的院子,正屋就是江公公的住處了。”

“多謝。”顧燕時謝過他,疾行入內。一路歌聲樂聲不絕於耳,若擡眸去看,常能看到舞姬們投在窗紙上的婀娜身姿。

此情此景,讓她有些不安。

她自問琵琶彈得不錯,可放到這教坊來,也不知能否入得了掌事的眼。

況且,聽聞此番求到教坊來的太貴人也很多。

她邊想邊邁進內院院門,廊下侍立的宦官看見她,即刻迎上來:“你幹什麽的?”

“我是壽安宮的太貴人顧氏。”顧燕時邊說邊又塞了兩塊碎銀過去,“有事求見江公公。”

眼前的宦官瞧了瞧手裏的碎銀,還算像樣地拱了拱手:“太貴人稍候。”

言畢他就進了屋,不多時復又折出來,躬身:“太貴人請。”

顧燕時頷一頷首,步入門中。再由門內的宦官領著往右一拐,進了臥房。

年逾四十的教坊掌事江德陽正大腹便便地坐在茶榻上由小宦官伺候著泡腳,看見她也懶得起身,只拱了拱手:“太貴人安。”

顧燕時低著頭上前,直截了當地將兩張銀票放在了他手邊的茶榻上。

五十兩。

江德陽掃了眼,沒說話。

身邊侍立的小宦官瞟了眼榻桌,抑揚頓挫地開口:“喲,公公的茶喝完了。”

這話說著,他卻沒動。

顧燕時淺淺一滯,自明其意。

但穩住了心神,只作未覺。

旁邊的小宦官見狀,睇了眼江德陽的神情,自去沏了新茶。

江德陽的目光則落在顧燕時面上,眼底的欲望毫不掩飾。

不得不說,這個長得格外好看,稱得上人間尤物。

只是還有幾分清高。

他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他們這些太監,就喜歡清高一點的。

欣賞須臾,江德陽終於開了金口:“大晚上的,外頭又下著雪,不知太貴人來我這教坊有何貴幹?”

顧燕時退開半步,眼簾低垂,面容沉靜:“宮中的一些傳言,想必公公也有所耳聞,我便不再多言耽誤公公時間了,只請公公幫一幫我,我不能出宮。”

江德陽輕笑了聲,目光落在她嬌俏的面容上。

“怎麽就不能出宮了?”他悠然端起茶盞,抿了口茶,又擱下。

“我爹……”顧燕時聽到他吞咽茶水的聲音,心中莫名的不適,聲音不由頓了頓,“我爹出了些事,需我留在宮中才可平安。”

她含糊其辭,轉而又言:“我琵琶彈得尚可,先帝也稱贊過,想是不會丟教坊的人,便先彈來給公公聽一聽。”

她說著,雙臂微動,手挪到弦上。

江德陽卻搖頭:“哎——”他還是那副悠哉的神情,“不必。”

顧燕時淺怔,柔荑頓住。

他又飲了口茶:“我這教坊,不缺樂姬。若說為錢辦事,太貴人這錢……”他睃著那兩張銀票笑了聲,“又還不夠我出去吃頓好的。”

顧燕時道他要拒絕,心下一急:“若公公肯幫忙……”

江德陽話鋒一轉:“但太貴人家中遭難,咱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願意幫太貴人一把。”

說著他揮了下手,屏退了跪在洗腳盆前為他揉腳的小宦官。

接著,他擡起眼“太貴人須得明白,太監做到我這個份兒上,也不缺錢了。”

“——但身邊總是缺貼心人。”

顧燕時愕然,一股寒氣順著脊骨直竄而上。

伴著一聲陰冷的笑音,她瑟縮著擡眸,視線恰與江德陽相觸,便看到他眼中看獵物般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