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滿北市最破敗的棚戶區。

一個小男孩蜷縮在地上,瘦骨嶙峋的胳膊緊緊護住腦袋。

他臟兮兮的校服都磨起了毛邊,甚至還破了幾個窟窿,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新傷疊著舊傷,全是淤青和劃痕。

身上的拳打腳踢還在繼續,他死死咬住牙關,指甲都深陷進皮肉,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疼。

實在是太疼了。

但他知道不能叫,不能喊。

因為沒有任何人會來幫他,發出聲音只會引來更加猛烈的毒打。

“躲!老子讓你躲!給老子站起來!”

施暴的男人突然彎下腰,扯著他的胳膊就將他拎了起來。

男孩還沒站穩,迎面而來又是一個巴掌,把他整個腦袋都打得嗡嗡響,木了三秒才開始火辣辣地疼。

“晦氣東西,害死了你媽還嫌不夠,就知道盯著老子吸血,看我今天不把你打死!”

小男孩一直沒什麽情緒的黑眸在聽到這句話時微微一動,但也僅是一瞬間,等男人看過來時又恢復漠然。

打罵持續到晚飯時間結束才停下。

男人兇惡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在身上擦擦手便轉頭進了屋子。

“那酒鬼又在打他兒子了,每回輸了錢就拿孩子撒氣……”

“真可憐,好像是叫謝安珩吧?哎,沒了媽的孩子連棵草也不如。”

“他那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是個出來賣的。”

“小聲點,當心那酒鬼聽了出來連你也打。”

“快走快走,少管閑事。”

小謝安珩卻仿佛根本沒聽到這些議論。

他艱難地喘了幾口氣,從地上爬起來,低頭將嵌進皮肉裏的碎石頭渣滓拍掉,胡亂把破皮的幾個傷口在校服內側抹了抹。

小謝安珩松開攥緊的另一只手,露出掌心的那枚小裁紙刀。

他早就不再奢求有人會對他施以援手,這把刀是他最後的底牌。

小謝安珩濃黑如墨的眼眸盯著謝父消失的那扇門,眼底像有暗流在翻滾。

半晌,他掩下眼睫,一瘸一拐走進深處的黑暗裏。

-

臨近傍晚。

福新招待所二樓客房。

“咳……咳咳咳咳!!”

浴室裏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喘,還帶著作嘔聲,仿佛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

西裝革履的男人雙手撐在水池上,似乎很痛苦,額前的頭發都在發顫。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緩過來,長舒了一口氣,擡起眼睫。

謝安珩眸子陡然睜大。

鏡子裏的這張臉不是他。

雖然有七八分相似,但細看還是能發現區別,尤其是那雙眼睛,色澤淺淡,像一對琉璃珠子。

而謝安珩自己的眼瞳是非常純粹的烏黑色。

他擰開水龍頭又往臉上潑了一捧冷水,想讓大腦清醒一點,但再度擡頭,周遭的一切還是沒有變化。

陌生的身體,陌生的環境。

謝安珩忍住叫囂的頭痛,扶著門框想走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結果腳剛往前一踏,腿下倏地一軟,整個人又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嘶……”他下意識拿手往前撐住自己,但掌心猛地刺痛。

被床邊的棱角劃破了,鮮血汩汩地就往外冒。

謝安珩隨意地往身上擦了兩下,搖搖晃晃重新站起來,這才發現剛才他踩到的是一個小瓶子。

一瓶安眠藥,而現在只剩下了一個空殼。

一半潑在地上,剩下的一半估計都進了他的肚子裏。

腦仁裏一陣鉆心的疼和眩暈,謝安珩往後跌坐在床上,好半天才回想起發生了什麽事。

就在幾分鐘前,他還在棚戶區改造項目的一棟大樓裏參觀。

但那大樓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塌了,他剛好站在一處承重柱下面,迎面就是一塊水泥磚砸向他的腦袋,瞬間讓他失去了意識。

而再一睜眼,就到了這裏。

謝安珩捏著那瓶安眠藥,輕輕將它放在旁邊的桌上。

很顯然,他現在這具身體的主人吞藥自盡了。

這種離奇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但謝安珩暫時沒空思考,他剛剛差點把整個胃都吐出來才把那些東西吐幹凈,現在又渴又難受,急需藥物和水。

他恢復了一點力氣,翻了翻口袋,找到了原主的錢包,稍作整理便起身離開房間。

出了房門,迎上外面的陽光,謝安珩眯了眯眼睛,擡手擋住,這才看清面前的小巷子。

這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了,是他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這一瞬間,他最黑暗最痛苦的那段童年記憶幾乎撲面而來。

謝安珩輕輕皺了皺眉,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他輕車熟路地走到藥店,拿了包紮的棉布跟碘酒,還有一些催吐治療的藥物準備去結賬。

剛好是下午接近放學的時間點,前面有不少家長站著和藥店老板聊天,還有來買東西的客人,排了一條小隊,謝安珩跟在隊伍末尾等待。